祭典惊变,如同一场席卷北境的飓风,彻底改变了定北城的格局。
内鬼钱主事及其同党被当众揭露,证据确凿,与宇文护勾结行刺、制造混乱的罪行昭然若揭。无需虞卿多言,狂怒的定北军民便要求严惩。沈诀亲自监刑,钱主事等三名核心内鬼被押赴刑场,明正典刑,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全城欢呼雷动,积压己久的恐惧和愤怒得到了宣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决绝。
经此一事,虞卿在定北城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铁血手腕勉强维持局面的年轻城主,而是真正赢得了军民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拥戴。她的命令,如今在定北城畅通无阻,她的意志,便是定北城的方向。
王参军带着那三个“活证据”和满身狼狈逃回黑风隘,将祭典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禀报给宇文护。宇文护听完,脸色铁青,久久无言。他精心布置的棋子被连根拔起,自己还被打上了“勾结内鬼、戕害边城”的烙印,名声扫地。继续陈兵城外己毫无意义,甚至可能激起定北城的拼死反扑和帝都的问责。
几日后,在黑风隘盘踞多日的朝廷大军,终于在一片沉闷的号角声中,拔营起寨,灰溜溜地撤走了。定北城头,守军望着远去的烟尘,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压在心头最后一块巨石,仿佛也随之移开。
然而,虞卿并未被这场胜利冲昏头脑。她知道,宇文护的退兵只是暂时的,帝都的猜忌绝不会因此消失,反而可能因为定北城展现出的凝聚力和她虞卿的“桀骜”而更深。
城主府书房内,虞卿正在听取谢先生关于战后恢复和军备整理的汇报。
“城主,民心可用,如今正是大力推行新政,巩固根基之时。”谢先生建议道,“坎儿井后续工程、新作物的推广、匠作营的扩建,都可加速进行。”
“准。”虞卿点头,“另外,阵亡将士抚恤务必落实,尤其是…殉职的亲卫和小莲的家人,加倍抚恤,妥善安置。”提到妹妹和殉职之人,她眼神微暗,但很快恢复清明。
“是。”谢先生记下,犹豫片刻,又道:“城主,如今外患暂解,是否…该为二小姐举行葬礼,让她入土为安?”
虞卿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让妹妹的牺牲,发挥最后的价值。虞柔的葬礼,不应该只是一场悲伤的告别,更应该是凝聚人心、宣告某些事情的契机。她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谢先生心中暗叹,不再多言。
这时,亲卫来报:“城主,锦绣阁苏先生求见。”
虞卿眸光一闪。该来的,终于来了。
“请他到偏厅。”
偏厅内,苏玉衡依旧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毫无关系。他见到虞卿,含笑拱手:“恭喜虞城主,化解危局,尽收民心。”
“苏先生消息灵通。”虞卿在主位坐下,语气平淡,“不知先生此次前来,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苏玉衡优雅落座,目光落在虞卿比以往更加深邃冷静的眼眸上,心中暗赞此女心性之坚韧,“玉衡此次,是来兑现当日‘第三条路’的承诺,也是来…与城主谈一笔更大的生意。”
“哦?”虞卿不动声色。
“宇文护虽退,但帝都猜忌己深。定北城如今看似稳固,实则危机暗藏。朝廷不会容许一个不受完全掌控、且拥有如此民心的边城长期存在。”苏玉衡缓缓道,“城主需要更多的资源,更广阔的空间,以及…来自朝堂之外的支持。”
他轻轻推过一个信封:“这里面,是江南三州、西南三路共计二十七家大商行的联名契约意向。他们愿意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长期、稳定地向定北城提供粮食、布匹、盐铁、药材,乃至…工匠和技术。并且,愿意包销定北城出产的所有毛皮、矿产及其他特产,价格比市价高出半成。”
这份契约,意味着定北城将获得一个稳定而庞大的外部物资渠道和产品销路,几乎能解决大部分后勤和经济问题!其价值,远超苏玉衡之前提出的任何条件。
虞卿心中震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条件?”
苏玉衡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条件有三。第一,定北城需与我锦绣阁签订独家总代理契约,今后与这二十七家商行的所有贸易,需通过我苏氏进行。”
这是要将定北城的对外贸易命脉,一定程度上握在手中。
“第二,”苏玉衡继续道,“我苏氏需要在定北城内,设立‘北境总号’,并拥有组建不超过三百人的商队护卫权,以确保货物安全。”
三百人的武装护卫,这己经远超普通商队的规模,近乎一支小型私军。
“第三,”苏玉衡看着虞卿的眼睛,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希望城主能答应,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为我苏氏,或者说,为我个人,做一件事。此事绝不违背道义,不损害定北城利益,具体内容,届时再详谈。”
前两个条件虽然苛刻,但尚在商业范畴内。这第三个条件,却显得模糊而危险,像一个未来的承诺,充满了不确定性。
虞卿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在权衡。接受,意味着定北城将获得急需的发展资源,但也将经济命脉和部分安全交给了这个神秘的江南巨贾,甚至欠下一个未知的人情。拒绝,则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未来帝都可能的经济封锁和军事压力。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苏先生好大的手笔。”良久,虞卿才缓缓开口,“只是,这第三个条件,恕虞卿无法答应。未来的承诺太过虚无,我无法将定北城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某事’上。”
苏玉衡似乎并不意外,笑道:“城主谨慎,玉衡理解。那么,前两个条件,城主以为如何?”
“独家总代理和设立总号可以谈。”虞卿道,“但三百护卫数量过多,需削减至一百五十人,并且其驻扎地点、活动范围需受定北城律法管辖和监视。这是底线。”
苏玉衡沉吟片刻,点头:“可。细节可由下面的人去磋商。”
双方初步达成了意向。这标志着,定北城与苏玉衡背后的江南商业联盟,正式开始了深度绑定。
送走苏玉衡后,虞卿站在窗前,望着逐渐恢复生机的定北城,目光深远。
几乎在同一时刻,帝都,皇宫。
帝王看着手中由密探和宇文护分别送来的、内容却大同小异的紧急奏报,脸色阴沉得可怕。
奏报详细描述了定北城祭典惊变,虞卿如何当众揪出内鬼,如何引导民意,如何逼退宇文护,以及……定北城军民对虞卿那近乎狂热的拥戴。
“好一个虞卿!好一个定北城!”皇帝猛地将奏报摔在御案上,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忌惮,“先是泣血谷独抗前朝余孽,如今又逼退朝廷巡防使,尽收北境民心!她还想干什么?当真要在这北境,自立为王吗?!”
下方的几位重臣噤若寒蝉。
“陛下,”一位老臣硬着头皮道,“虞卿此举虽有过激之处,但宇文护勾结内鬼、行刺边城大将,亦是事实,闹将开来,于朝廷颜面有损……如今她气候己成,强行征剿,恐适得其反,不若先行安抚,再图后计……”
“安抚?如何安抚?”另一位武将模样的重臣反驳,“此女桀骜,手握强兵,民心归附,如今又与江南商贾勾结甚深!若再姑息,必成心腹大患!陛下,当早下决断!”
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何尝不知虞卿己成尾大不掉之势?但北境需要稳定,边防线不能乱。更重要的是,虞卿至今没有公开反叛,甚至表面上依旧尊奉朝廷,让他找不到立刻动手的完美借口。
“传旨。”良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冷厉,“擢升定北城主虞卿,为北境行营节度副使,赏金帛若干,以示嘉奖。令其专心边务,抚慰地方。”
明升暗降!北境行营节度使是宇文护,将虞卿擢升为他的副使,既是分化,也是监视和制衡。
“另,”皇帝眼中寒光一闪,“着暗卫司,加派人手,潜入北境。给朕盯紧了虞卿和她那定北城!朕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是!”
旨意很快拟定,用印,发出。
一场来自帝都的明枪暗箭,伴随着嘉奖的旨意,再次指向了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定北城。
而虞卿,在接到那份充满机锋的擢升圣旨时,只是淡淡一笑,随手放在了一边。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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