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三盏油灯如豆，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香灰的冷烬、陈年灰尘的霉味，以及……那几口盛满清水的青瓷大缸中，鱼鳖翻腾所激起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气。
“哗啦——！”
缸中红鱼翻腾，激起层层水花，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扑面而来！
沈瞳突然回头，对着秦玉，笑了一下。
那一笑，百媚生。
清丽的眉眼，在昏黄的灯下，竟与沈柔生前，有七分相似！
可那笑意，却淬着冰，带着毒，如同地狱深处绽放的曼陀罗花，美得惊心动魄，也毒得令人胆寒！
秦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认出来了！这眉眼，这神韵……这分明是沈柔的亲妹妹！是那个在长清县瘟疫中，唯一活下来的——沈瞳！
“沈……沈瞳……”秦玉用尽全身力气，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不能……”
“不能？”沈瞳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她猛地蹲下身，那只白皙、修长、却如同寒冰般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秦玉的喉咙！
窒息！
瞬间的窒息感，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割断了秦玉所有的侥幸！
沈瞳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单手扼住秦玉的脖颈，竟将他整个人，如同拖拽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般，硬生生拖到了那口盛满红鱼的青瓷大缸前！
“秦大老爷，”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怎么不回答？”
话音未落，她扼住秦玉脖颈的手，猛地发力！
“噗通！”
秦玉的头，被狠狠按入了冰冷刺骨、腥臭扑鼻的水中！
红鱼惊慌地西散游开，浑浊的水花西溅。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气，瞬间钻入秦玉的鼻腔、口腔、胸腔！他拼命挣扎，可身体却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窒息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
“哗啦！”
沈瞳猛地将他从水缸中拽了出来！
冰冷的空气，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灌入秦玉的肺腑！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腥臭的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狼狈不堪。
“我姐姐，”沈瞳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吗？！”
秦玉惊魂未定，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哗啦——！”
他的头，再次被狠狠按入水中！
窒息！
绝望！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沈谦的死，”沈瞳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在水花西溅中，清晰地传入秦玉的耳中，“——是太师府指使的吗？！”
“哗啦！”
头被拽出！
腥臭的水，混合着恐惧的泪水，糊了秦玉一脸。
“沈老爷沉船，”沈瞳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你秦家，又出了多少力？！”
“哗啦——！”
第三次！
冰冷的池水，如同姐姐沈柔那不散的冤魂，死死缠绕上秦玉的脖颈！
“沈夫人打翻油灯，被活活烧死，”沈瞳的声音，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恨意与悲怆，如同泣血的杜鹃，“——又是何人所为？！”
每一次质问，都伴随着一次死亡的窒息！
每一次按入，都如同将他拖入那冰冷的荷花池底！
每一次拽出，都让他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煎熬！
秦玉只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冰冷的池水与浓烈的腥气，一点点剥离、撕碎！他看着眼前这个清丽却如同厉鬼般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终于彻底崩溃！
“他涕泪横流，如同一个被彻底打碎的泥偶，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生存的哀嚎。
沈瞳扼住他脖颈的手，微微一顿。
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她清冷的眼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与冰冷刺骨的杀机。
一滴冰冷的泪，无声地滑落，滴入那腥臭的池水中，瞬间消失不见。
姐姐……
二哥……
爹……
娘……
你们的血债……
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她缓缓松开手，任由秦玉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剧烈地咳嗽、喘息、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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