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苏小小篇（第1-30章）
第一卷：钱塘初醒，身陷风尘（第1-10章）
第一章 魂坠南朝，身陷西泠
头痛欲裂时，林晚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郁却不呛人的香。
不是她宿舍里那瓶廉价的柑橘味香薰，也不是图书馆旧书堆里的油墨与霉味混合的气息，而是一种带着水汽的、温润的香——像是雨后荷塘里浮着的荷瓣，被人细心收集起来，和着不知名的木料慢慢熏烤，每一缕都缠着江南独有的软意，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滞重。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头顶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青纱帐，帐角垂着的银铃随着微风轻轻晃荡，却没发出半点儿声响，想来是被人仔细缠了绒线。身下铺着的锦被触感细腻，指尖划过便能感受到丝线交织的纹路，不是现代家纺那种流水线生产的光滑，而是带着手工织物特有的、细微的肌理感。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
林晚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胸口一阵发闷，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零碎的画面与陌生的记忆碎片般涌进来——
“小小，你爹娘走得早，姨父也是没办法才把你送到这儿来……”
“西泠阁的姑娘，哪个不是靠脸靠才情吃饭？你生得这般模样，是福气也是命。”
“老鸨妈妈说了，再过几日就教你学琴，学好了，往后才有好日子过。”
“小小”？谁是小小？
林晚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指节纤细，肤色是常年不见强光的瓷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可这不是她的手——她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写论文时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的，而这双手，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连掌心的纹路都比她原来的浅淡许多。
她掀开被子下床，双脚刚触到地面，就被冰凉的触感激得打了个寒颤。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嵌着细细的青苔，墙角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铜盆，盆里盛着清水，水面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林晚快步走过去，心脏在胸腔里越跳越快。
铜镜里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环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素银簪子，簪头坠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眉眼生得极美，眉是远山黛，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得凌厉，反而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媚；鼻梁小巧挺首，唇瓣是天然的桃粉色，哪怕没涂脂粉，也透着的光泽。
这张脸……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是历史系研究生，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南朝女性文化，其中重点研究的人物之一，就是钱塘名妓苏小小。为了找资料，她翻遍了现存的古籍记载，也看过后世画家根据文献复原的苏小小画像——眼前这张脸，与那些画像上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她穿越了，穿成了南朝时期，那个注定要在风尘中凋零的钱塘名妓，苏小小。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铜盆走进来，见林晚醒着，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快步走上前：“小小姐，你可算醒了！你都昏睡一天了，妈妈还说要请大夫来看呢。”
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说话时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口音，眼神清澈，看着倒不像有恶意的样子。林晚看着她，陌生的记忆再次涌上——这是苏小小的贴身丫鬟，名叫小翠，是西泠阁老鸨买来伺候她的，性子单纯，对原主还算尽心。
林晚定了定神，努力模仿着记忆里苏小小的语气，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我……睡了很久吗？”
“可不是嘛！”小翠把铜盆放在梳妆台上，拿起帕子蘸了温水，递到林晚手里，“昨天姨父把你送到这儿来，你哭着哭着就晕过去了，妈妈让人把你扶到床上，一首到现在才醒。”
姨父？林晚皱了皱眉。根据她查到的史料记载，苏小小出身官宦之家，父母早亡，由姨父姨母抚养长大，后来姨父家道中落，便把她卖到了西泠阁。看来，她穿来的时间点，正是苏小小刚被卖入风尘，还未正式接客的时候。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林晚暗自松了口气。若是穿来的时候苏小小己经身陷泥沼，那她想要脱身，恐怕要难上百倍。
“妈妈呢？”林晚一边擦脸，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她记得，西泠阁的老鸨姓刘，人称刘妈妈，是个极其精明势利的女人，原主苏小小后来的许多苦难，都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妈妈在前面堂屋算账呢。”小翠压低了声音，凑近林晚，“小小姐，你别害怕，妈妈虽然厉害，但她很看重你，说你是块好料子，以后肯定能成西泠阁的头牌。”
头牌？林晚心里冷笑一声。所谓的头牌，不过是老鸨用来招揽客人的工具，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她可不想重蹈历史上苏小小的覆辙，年纪轻轻就病逝在西泠阁，只留下几句诗词和一段可悲的传说。
“我知道了。”林晚放下帕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的少女眉眼依旧，可眼神己经不再是原主的怯懦与茫然，而是多了几分属于现代灵魂的冷静与坚定。
她是林晚，是21世纪的历史系研究生，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南朝名妓苏小小。既然命运让她来到这里，她就绝不会坐以待毙。西泠阁再厉害，也不过是钱塘城里的一座青楼，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历史知识和现代思维，还找不到一条脱身之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紫色绸缎衣裳、戴着金钗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妇人约莫西十多岁，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眼神锐利，扫过林晚时，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正是西泠阁的老鸨，刘妈妈。
“哟，我们的小小姑娘醒了？”刘妈妈走到林晚面前，伸出涂着蔻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模样，就是放在整个钱塘，也是数一数二的。”
林晚强忍着想要躲开的冲动，垂下眼帘，一副顺从的模样：“妈妈。”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刘妈妈硬碰硬的时候。原主刚被卖进来，无依无靠，若是表现出半分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她必须先稳住，让刘妈妈放松警惕，再慢慢寻找机会。
刘妈妈见她听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怨你姨父，他也是没办法。到了我这儿，只要你听话，好好学本事，妈妈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
“妈妈放心，小小会听话的。”林晚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与讨好，“只是……小小以前从未学过琴棋书画，怕是要劳烦妈妈多费心了。”
她故意示弱，就是为了让刘妈妈觉得她容易掌控。果然，刘妈妈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这有什么难的？咱们西泠阁有的是好师傅，明天我就让人来教你弹琴，再请先生教你读书写字。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顿了顿，刘妈妈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意：“不过，小小啊，你要记住，咱们做这行的，才情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会做人。以后不管见了什么客人，都要学会察言观色，顺着客人的心意来，知道吗？”
林晚心里一凛，知道刘妈妈这是在暗示她，以后要靠取悦客人为生。她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小小记住了。”
刘妈妈又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让她好好休养，明天开始学本事，随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林晚和小翠两人，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小小姐，你别怕，教琴的张师傅人很好，不会凶你的。”小翠见林晚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安慰道。
林晚看向小翠，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怕学琴，我是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小翠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下头，小声道：“小小姐，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里，可是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还有像你这样的姑娘，命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林晚沉默了。小翠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本就低下，更何况是她们这些身处风尘中的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难如登天。
但难，不代表不可能。
林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柳树，柳枝垂到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和笑语声，那是西泠阁前面待客的地方，是无数女子沉沦的开始，也是她必须逃离的牢笼。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江南春天的气息，清新而。她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苏小小的命运，从今天起，由她来改写。西泠阁不是她的终点，而是她逆袭的起点。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她都要一步一步走下去，首到走出这片泥潭，活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时，小翠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小小姐，昨天你晕过去的时候，有个公子派人来问过你的情况，说是姓阮，叫阮郁，还说等你醒了，他会再来拜访你。”
阮郁？林晚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她记得，阮郁是南朝时期的钱塘才子，也是历史上与苏小小有过一段情缘的人。根据史料记载，阮郁出身名门，父亲是朝中官员，他本人才华横溢，却因与苏小小相恋，被父亲强行带回京城，两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若是能和阮郁建立联系，或许能为她的脱身计划提供一些帮助。林晚心里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对小翠说：“知道了，若是那位阮公子再来，你就先通报我一声。”
“好的，小小姐。”小翠点了点头。
林晚关上窗户，回到梳妆台前坐下。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在心里默默说道：林晚，从今天起，你就是苏小小了。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做的，就是先稳住刘妈妈，学好琴棋书画，同时暗中观察西泠阁的情况，寻找合适的脱身机会。而那位即将来访的阮郁，或许就是她计划中的第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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