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阮郎有憾，孤影自谋
暮春的钱塘，雨总来得缠绵。西泠阁后院的芭蕉叶被夜雨打湿，墨绿的叶面上滚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浅淡的水痕。林晚，如今该称苏小小了，正坐在窗边的妆镜前，指尖捻着一枚刚绣好的兰草络子。
铜镜打磨得不算光亮，却也能映出她眼底的几分愁绪。自那日诗会成名后，老鸨对她的态度越发微妙，虽不再日日催逼学那些谄媚的待客技巧，却总在话里话外暗示，“才女的名声再好，终究要靠贵人捧”。她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老鸨定是在等一个足够分量的“买主”，将她这颗“摇钱树”卖出最高价。
“姑娘，阮公子来了，在前厅等着呢。”小翠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她是苏小小入阁时便贴身伺候的丫鬟，性子老实，这几日见苏小小愁眉不展，也跟着揪心。
苏小小指尖一顿，络子上的丝线轻轻扯了一下，留下一个细小的结。阮郁……这位钱塘有名的才子，自上次下棋论诗后，隔三差五便会来西泠阁，却从不多问私事，只与她谈些诗文典故。她曾隐约察觉到他眼中的欣赏，却也清楚，阮家是钱塘望族，断不会容一个妓子进门。只是此刻，听闻他来，她心中竟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或许，他能帮自己想出一条脱身之路？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苏小小放下络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素色襦裙。她刻意未施粉黛，只在鬓边簪了一朵新鲜的白茉莉，素净的模样与西泠阁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截然不同。
前厅里，阮郁正站在墙边赏画。那是一幅钱塘春景图，画中西湖波光粼粼，苏堤上行人如织。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身姿挺拔，眉目间带着文人特有的清雅。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小小身上时，眼底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苏姑娘。”阮郁拱手行礼，声音温和，“连日阴雨，不知姑娘身子是否安康？”
“多谢阮公子挂心，小小一切安好。”苏小小屈膝回礼，示意小翠奉茶，“公子今日前来，可是又有佳作相赠？”
阮郁在桌旁坐下，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没急着喝。他看着苏小小，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前几日偶得一阙《浣溪沙》，本想与姑娘探讨，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苏小小鬓边的茉莉上，“听闻老鸨近来常与些富商权贵接触，似是在为姑娘谋划‘前程’？”
苏小小心中一紧，果然，阮郁还是听到了风声。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丝：“公子消息灵通，小小不过是西泠阁的一名妓子，‘前程’二字，从来由不得自己。”
这话里的委屈与不甘，阮郁听得真切。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其实，这些日子他也在暗中打听，想寻个机会帮苏小小脱离西泠阁。他曾向父亲提及，想为苏小小赎身，却被父亲严厉斥责，说他“枉读圣贤书，竟为妓子折腰”，还警告他若再敢提此事，便禁足家中，断了他的笔墨供给。
“姑娘之才，不该困于这风尘之地。”阮郁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却又透着无力，“只是……阮家规矩森严，家父对门户之事看得极重，我……”他话未说完，便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对苏小小的同情，有对家族压力的无奈，更有几分对自己的失望。
苏小小抬眸看他，见他眼底满是愧疚，心中那丝微弱的期待渐渐熄灭。她早该想到的，在这个门第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一个望族公子，又怎能轻易对抗家族的意愿？她若真指望阮郁救自己，恐怕只会落得更惨的下场。
“公子不必为难。”苏小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了许多，“小小从未想过要依附他人。只是这西泠阁，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总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阮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原以为苏小小会哭求他帮忙，或是抱怨命运不公，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冷静，还能说出“为自己寻出路”的话。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素净的脸上没有丝毫怯懦，反而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坚定，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姑娘有此心志，阮某自愧不如。”阮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若有需要阮某之处，只要不违家族规矩，我定当尽力。”
苏小小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阮郁能做到这一步，己经算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终究要靠自己走。她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透出一抹淡淡的霞光，照亮了院中的芭蕉叶。水珠顺着叶脉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听闻近日钱塘的丝绸生意甚是红火？”苏小小忽然开口，话题一转，不再提脱身之事。她记得自己穿越前，曾在历史文献中看到，南朝时期的钱塘，丝绸业己经相当发达，许多商户靠贩卖丝绸发家致富。或许，这便是她的机会？
阮郁愣了一下，不明白苏小小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确是如此。近来南方的蚕茧丰收，丝绸产量大增，不少商户都赚了大钱。只是这生意需要本钱，且要熟悉商道，寻常人难以涉足。”
“哦？”苏小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不知这丝绸的销路如何？除了本地，还能卖到别处去吗？”
阮郁见她对经商感兴趣，便耐心解释：“销路倒是不愁。北方的北魏、西边的吐谷浑，都喜欢我朝的丝绸，只是路途遥远，运输不便，且沿途常有劫匪，风险不小。不过，若能打通商道，利润也是极为丰厚的。”
苏小小默默记下阮郁的话，心中开始盘算。她虽不懂古代的经商之道，但在现代学过市场营销，也了解一些基本的商业模式。若是能利用自己的才情，与丝绸商户合作，比如为丝绸设计独特的花纹样式，或是撰写宣传诗文，或许能从中赚取一笔资金。有了钱，她便能为自己赎身，甚至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
“多谢公子告知这些。”苏小小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愁绪，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许，“这些话，对小小很有用。”
阮郁看着她眼中的光亮，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他知道，苏小小不是寻常女子，她既然这么说，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只希望，这个有才情又有胆识的女子，能真的为自己寻到一条好出路。
两人又聊了些诗文，阮郁见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临走前，他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递给苏小小：“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墨，质地极佳，姑娘平日作诗写字，或许能用得上。”
苏小小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泛着光泽的松烟墨，上面还刻着精致的兰草纹。她知道，这墨价值不菲，阮郁此举，既是赠礼，也是一种隐晦的支持。
“多谢公子厚赠，小小感激不尽。”苏小小郑重地收下锦盒，屈膝行礼。
阮郁看着她，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前厅里只剩下苏小小一人，她捧着锦盒，站在窗边，看着阮郁的身影消失在西泠阁的大门外。
“姑娘，阮公子人挺好的，就是……”小翠端着空茶盏进来，见苏小小独自站着，忍不住小声说道。
“人是好人，只是帮不了我。”苏小小打断小翠的话，语气平静，“以后，我们不能再指望别人了，凡事都要靠自己。”
小翠看着苏小小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小翠会一首跟着姑娘，帮姑娘做任何事。”
苏小小回头看了小翠一眼，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在这陌生的古代，在这尔虞我诈的西泠阁，小翠是唯一真心对她的人。她拍了拍小翠的肩膀，轻声说：“好，我们一起努力。”
她走到桌旁，将锦盒放在一边，重新拿起那枚兰草络子。指尖捻着丝线，心中的思路渐渐清晰。首先，她要想办法接近那些丝绸商户，展现自己的价值；其次，要利用老鸨对她的倚重，争取更多的自由；最后，要积累足够的资金，为赎身做准备。
窗外的霞光越来越亮，照亮了整个前厅。苏小小看着手中的络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条路或许很难走，但她绝不会放弃。她要打破“妓子多薄命”的宿命，在这个乱世中，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林晚穿越改写逆袭路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林晚穿越改写逆袭路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7HS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