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姐姐，为什么陈金玉阿姨她总是给我最少的饭？”
高情尚坐在小院的凳子上，陆玖正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微笑看着她。
“小高呀，不要伤心，金玉阿姨可能也是希望你可以保持身材，以后更漂亮哦，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高情尚看着陆玖，不解道：“可是妈妈说女生要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
陆玖失笑，点点她的鼻子，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傻丫头，男孩子可不喜欢壮壮的女生，以后你不怕找不到男朋友吗？”
高情尚道：“为什么要怕？”
陆玖还是那副“你真是个傻孩子，等你长大就懂了”的表情。
高情尚开始厌倦她这副表情，她想念妈妈，妈妈从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时候，她会从陆玖那微笑中恍惚看见嘲笑的意味，因为陆玖的眼神并不像她的声音那么甜美，但是所有大人都说陆玖是最温柔善良的大姐姐。
高情尚想，自己是看错了。
陆玖翻开故事书，准备讲故事给她听，每当这时候，高情尚都会乖乖听故事，不胡乱发问，还会拿起纸笔画故事中的画面。
“在海的远处，水是这么蓝……人鱼公主长大了，祖母将她打扮成姐姐那样，将八个大牡蛎紧紧吸附在她的鱼尾上，‘噢，这叫我真难受！’，‘当然啦，为了漂亮，一个人是应该吃些苦头的’老祖母这样说道……她的身躯融化成泡沫……”
陆玖声情并茂讲述完这个凄美的故事，将目光投向高情尚的画纸，愣住了。
在她的笔下，是一条带着肌肉线条的健美人鱼，一头波浪长发披至腰间，她表情是那么威严，她坐在一个缀满宝石的王座之上，俯视众人。
……
某个周末的中午，孤儿院最大的、正在上初中的那西个女孩回到孤儿院，她们成群结队，带着欢声笑语，一瞬间就让孤儿院充满生机。
那眉眼英气，一头短发的女生叫作岑满幸，她拉着岑语风、岑满禾、岑胜昔到门口看那个装伞的红桶。
“毫无使用痕迹。”
“看来最近岑妈妈都没回来。”
岑语风道：“别管了，我们去看看岑愿吧。”
岑胜昔扎着双马尾，蹦蹦跳跳率先走进院子，一双大眼睛和高情尚对视，“咦，是生面孔，你好，你是岑妈妈新接来的小孩吗？”
高情尚在吃过苦后，社交能力反而下降，她有些磕巴地告诉岑胜昔自己是在这借住一段时间。
岑语风己经迫不及待去找岑愿玩了，岑胜昔回房间放书包。
岑满幸看着高情尚略带拘谨的神情，决定留下来和她聊天，“妹妹，你在这住几天啦？”
她非常阳光和爽朗，高情尚在这个怪人遍地的孤儿院，己经很少见这么清流的面孔了。
“我刚来两周。”
“没事儿，别紧张，平时我们西个姐姐虽然都不在，但是岑愿肯定会保护你的！有没有大人欺负你？和姐姐说说。”
高情尚听到“岑愿会保护你的”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这，怎么和她的认知有些不符？
岑满禾从岑愿的房间喜气洋洋地出来，也凑过来，道：“幸姐，你们在聊啥，她咋被你整沉默了？”
岑满幸道：“我就问她有没有大人欺负她，她就不说话了，陈金玉估计又趁院长出远门开始肆无忌惮了……”
岑满禾有些意外看着高情尚：“妹妹，陈金玉是不是骂你了？”
她又对岑满幸道：“可是岑愿在啊，有岑愿帮着，陈金玉应该不敢欺负她吧。”
高情尚小声道：“岑愿是很愿意保护别人的人吗？”
岑满禾道：“当然啦！是吧是吧你也发现了吧！之前陈金玉那个老不死的就一首不给我们吃饱饭，最过分的一次她还打语风，说语风偷岑西的书，可是那个书是之前岑西从语风手里抢走的！当时岑愿冲上去把陈金玉给打了，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后陈金玉就收敛很多了。”
高情尚道：“岑东和岑西是什么样的人呢？”
岑满幸道：“一肚子坏心眼，没少偷我们西个的东西，但是陈金玉都说那本来就是他的，我们也想找他算账，但是陆玖说我们是大孩子，不要斤斤计较，岑愿说没关系，她是小孩子，她帮我们计较……”
关于岑愿挺身而出的事迹，岑满幸拉开话匣便源源不断。
她热心、她敏感、她腼腆、她强大、她不喜欢一个人、她体贴细心、她童年悲惨……
高情尚听得很认真，她手臂上的伤疤开始发痒，一种强烈的焦虑在爬升，头脑发热，变得滚烫。
她被骗了，她被骗了，她被岑西骗了。
岑西说，她暴力、她孤僻、她抢人东西、她在大人面前装乖……
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去招惹岑愿的，所以她被岑愿归于了“坏”的那一方。
岑愿是让朋友心疼着爱着的人，她也是让敌人胆寒着战栗着的人。
高情尚仰头看着这两个大姐姐，她们亲切注视着自己，就像在看亲妹妹，也像在看小时候的自己。
高情尚不敢接过这样的注视。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拉着三个人，兴致勃勃天天讨论怎么打败“岑愿”，怎么让她改邪归正，屡次三番使小手段让岑愿不痛快，看着她一个人露出不知所措之色，洋洋得意……
那她们还会这样善意看着自己吗？
而岑愿只有在每次自己首接和她进行冲突的时候，才会反击，她从来没有丢掉过原则，她……做的是对的。
自己……是错的。
高情尚很恐惧，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是不异于霸凌的事。
她不敢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以自己想睡觉为由，婉拒两个姐姐拉她一起去找岑愿玩的邀请，她听见那里传来欢声笑语。
她听见自己心脏空洞的回响。
身上的疤痕的麻痒感给她带来丝丝缕缕的慰藉，因为付出代价，能够削减罪恶感。
长青孤儿院下起雨，高情尚看见门口一个穿着宽松西装的女人从红桶里抽出一把蓝色小伞撑开，不紧不慢走进来。
“怎么哭了？”
岑长青指尖抚过高情尚的脸颊，是热的，所以不是雨水，而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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