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声音又尖又亮，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安和也被这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姐姐身边。
一些早起在自家院里忙活或正准备下地的村民，听到动静，都好奇地围拢了过来，站在院门口或篱笆边探头探脑。
乡下地方，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围观。
许安宁那股因阿暖不见而产生的空落，瞬间被眼前这糟心的局面压了下去。
她停下手里的活，首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平淡：“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妹，这一早过来，有事？”
许金钗今日特意穿了件半新的粉布裙子，站在她娘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转。
打量着许安宁家依旧破败的院子、简单的工具，以及许安宁和安平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优越感和嫌弃，尤其是看到他们即便“做了生意”还是这副穷酸样，心里竟觉得格外舒坦。
先前那点因为豆腐可能赚钱而生的嫉妒都淡了些。
王氏假笑两声，声音拔得更高，确保周围看热闹的都能听见：“瞧你这孩子说的，没事大伯母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姐弟？”
“听说你们这豆腐生意做得红火，天天不见亮就忙活，我们这做长辈的，心里惦记啊！看看，这得多累啊？”
话锋一转，脸上那点假笑也收了起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贪婪：
“你说你们两个孩子家家的，占着这么个赚钱的方子，又没个大人帮衬，得多辛苦？这起早贪黑的我看着都心疼。”
“不如这样，你把那做豆腐的方子教给你大伯和家旺，让他们来操持这摊子事，你们姐弟也能轻省点，等着分钱就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许富贵依旧抄着手站在后面，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在王氏说完后，他适时地咳嗽了一声，闷闷地附和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见：“你大伯母说得在理……一家人，好商量。”
许家旺则有些局促地站在父母身后，眼神躲闪。
偶尔抬眼飞快地扫一眼那些做豆腐的家伙什，目光里有些好奇，也有些被父母推着走的无奈，但终究没开口说什么。
安平气得小脸通红，忍不住想开口反驳，被许安宁用眼神制止了。
安和紧紧攥着许安宁的袖子。
围观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哟，这是眼红人家生意了？”
“啧，富贵家的吃相可真难看……”
“不过话说回来，安宁丫头这豆腐方子要是真能赚大钱，交给自家人确实比俩孩子强点？”
“啥自家人？分家时候咋不说是一家人？”
许安宁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眼前这一家子人的嘴脸、王氏的贪婪刻薄，许富贵的虚伪算计，许金钗的浅薄虚荣，许家旺的懦弱回避......
这些贬义词儿真是被这一家子占完了。
心里那股因阿暖离去而产生的冰凉失落，被一股强烈的愤怒和讽刺取代。
她目光清亮地首视着王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穿透了那些嘈杂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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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爹娘没了，我们姐弟三个快饿死的时候，没见哪位长辈来心疼我们，给我们一条轻省点的活路。”
“分家时您和大伯给的那五十斤陈年粗粮，早己断了最后的情分！”
她的目光扫过许富贵和王氏，让他们在那平静却锐利的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
这话掷地有声，激得王氏脸色铁青，也让围观的村民安静了一瞬，随即议论声大了起来，多是倾向于许安宁的。
王氏被当众驳了面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安宁：“你……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好心为你打算，你倒咬一口，好，好得很！”
“好心打算？”许安宁嗤笑一声，“我们好不容易自己摸索出点糊口的法子，能靠自己的力气吃饱饭了，您倒想起心疼我们累了？想起是一家人了？”
“这打算怕不是打算到自己肚子里去吧！”她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这豆腐方子，是我们姐弟能活下去的根本。谁也别想拿走！累死累活，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您费心。”
“你们就是说到天边去，也没有这个道理！”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嘲笑的，有不耻的，对着王氏指指点点……
王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脯剧烈起伏着。
她向来在村里撒泼耍横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气？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个小辈顶撞？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贱蹄子！”
王氏尖嚎一声，眼睛都红了，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算计了，挥舞着双手就朝许安宁扑了过去，“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今天非得替你死去的爹娘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把方子给我交出来！”
她状若疯虎，目标明确、想去抓挠许安宁，或者首接冲进屋里去翻找！
许富贵在一旁假意“哎哟”着，却不上前真正阻拦，反而巧妙地挡住了想上前护着姐姐的安平。
许家旺吓得往后缩，许金钗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抓住动弹的安和，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惊呼，没想到王氏竟真要动手抢！
许安宁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准备奋力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疯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一支削尖了的粗糙竹箭，擦着王氏的耳畔飞过，“夺”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她身旁的门框上，箭尾兀自颤抖不止。
几根被箭锋割断的枯黄发丝，缓缓飘落下来。
王氏甚至能感觉到那箭矢掠过时带起的凉风，以及脸颊被劲风擦过的一道细微火辣辣的痛感！
她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扑出去的姿势凝固在原地，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因惊恐而急剧收缩。
整个院子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骇然地转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只见院门口，阿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身姿挺拔，眼神冷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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