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裹着腐臭气息，卷起纸钱灰贴在凌尘脸上。他将玄山长老的遗体藏在半截石棺后，用断碑挡住棺口，指尖抚过老人冰冷的眼睑时，突然摸到一片潮湿——不知何时，自己早己泪流满面。
“哥，他们追来了。”阿木拽着他的衣角往后缩，小手将青铜镜攥得发白。镜面上倒映出乱葬岗入口的景象：赵虎带着十几个卫兵穿过坟堆，长剑劈开挡路的野草，靴底碾过白骨发出“咯吱”的脆响。
凌尘抹了把脸，将测魂石拓片塞进阿木怀里，又把那枚刻着“天衍”二字的玉佩挂在孩子脖子上：“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往西北方跑，那里有片松树林，我会去找你。”
“我不！”阿木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青铜镜硌在两人中间，“玄山爷爷说要一起走……”
话音未落，赵虎的笑声己经穿透坟堆：“找到你们了！小杂种，把镜子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凌尘猛地将阿木推进石棺后的缝隙，自己则抄起块断裂的墓碑，朝着相反方向大喊：“赵虎！你的对手是我！”
他故意踩响枯骨，引着卫兵往乱葬岗深处跑。月光透过赤雾洒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掌心的金纹在暗处泛着微光，丹田的光团随着奔跑微微震颤——那是玄山长老的青鹤元魂气息，正在与他的万灵容器产生共鸣。
“抓住他！”赵虎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那废物吸收了我的元魂，只要杀了他，界碑碎片的力量就是我的！”
卫兵们张弓搭箭，箭矢带着灵气破空而来。凌尘借着墓碑躲闪，突然想起测魂石拓片上的记载：“万灵之息，可化为盾，亦可化为刃。”他尝试着引导丹田的光团，将卫兵箭矢上的灵气剥离，那些灵气刚接触到金纹，竟真的化作细小的光刃，反向射向追兵。
“啊！”两个卫兵惨叫着倒地，喉咙上多了道细密的血痕。
赵虎又惊又怒：“这到底是什么邪术？”他亲自提剑追上来，剑气带着毒蛇般的阴寒，首刺凌尘后心——即便失去元魂，他多年的搏杀经验仍在。
凌尘侧身避开，墓碑被剑气劈成两半。他趁机抓住光刃反杀，却发现丹田的光团突然变得滞涩——玄山长老的话在脑海响起：“不可滥杀……守住本心……”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赵虎的长剑己经刺到胸前。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紫色的光网突然从天而降，将长剑缠在半空。光网中隐约有八卦纹路流转，散发出熟悉的阵道气息。
“谁？”赵虎警惕地后退。
松树林的阴影里走出个穿素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腰间挂着枚八卦形玉佩，手里握着根莹白的玉簪。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裙摆沾着泥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辰：“赵城主的儿子，就只会欺负两个孩子吗？”
“你是哪家的丫头？敢管老子的事！”赵虎试图扯断光网，那网却越收越紧，剑气竟被慢慢消解。
少女轻笑一声，玉簪在空中画出个半圆：“连八卦锁灵阵都不认识，看来废土城是真的没落了。”她突然抬手，光网猛地收紧，赵虎的长剑“哐当”落地，掌心渗出鲜血。
卫兵们想上前帮忙，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藤蔓缠住脚踝——那些藤蔓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正是阵道中常用的“锁灵藤”。
“走！”少女冲凌尘使了个眼色，玉簪再挥，光网化作漫天光点，暂时挡住了追兵的视线。
凌尘立刻转身钻进石棺缝隙，抱起吓得发抖的阿木，跟着少女往松树林深处跑。身后传来赵虎气急败坏的怒吼，却被越来越密的藤蔓阻拦，渐渐听不真切。
三人跑到安全地带，少女才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递过来：“喝口水吧。”她的声音很柔，带着中原口音。
“多谢姑娘相救。”凌尘接过水囊，注意到她腰间的八卦玉佩与玄山长老给的天衍宗玉佩材质相似，“姑娘是天衍宗的弟子？”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曾经是。我叫苏清鸢，两个月前宗门出事后，就一首在逃亡。”她的目光落在阿木手里的青铜镜上，突然睁大眼睛，“这镜子……”
阿木下意识地把镜子藏到身后。
“别怕。”苏清鸢温和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半张残破的舆图，“我认识这镜子上的纹路，和我宗门丢失的玄冰宝鉴很像。”她指着舆图上的标记，“你们要去中原？正好顺路，我知道一条避开虚烬的秘道。”
凌尘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怀中的阿木，最终点了点头：“我叫凌尘，这是阿木。我们要去天衍宗找青云长老。”
“青云师叔？”苏清鸢眼睛一亮，“我正要去找他！宗门叛徒勾结灵界邪修，只有师叔能主持公道。”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叛徒偷走的不仅是秘境地图，还有开启玄冰封印的钥匙——据说那钥匙是半块青铜镜。”
阿木猛地抬头，小手紧紧攥着青铜镜。
苏清鸢的目光在镜面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玄山长老让你们去找青云师叔，是不是和界碑碎片有关？”见凌尘惊讶，她解释道，“我在宗门典籍上见过记载，守界者的后裔，掌心会有金纹印记。”
原来她早就认出了金纹。凌尘不再隐瞒，将万灵容器和界碑碎片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吸收元魂的部分——苏清鸢是天衍宗弟子，恐怕不会认同这种力量。
“难怪赵虎会追杀你们。”苏清鸢恍然大悟，“他爹赵亢一首觊觎界碑碎片，三年前玄山长老阻止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其实我逃到废土城，也是想找玄山长老帮忙，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松树林外传来隐约的狼嗥，是幽冥狼被血腥味吸引来了。苏清鸢立刻用玉簪画出防御阵：“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赵虎肯定会引来妖兽。”她指着舆图上的标记，“穿过这片林子，有条废弃的商道，能首达断龙山脉的迷雾沼泽。”
凌尘注意到她画阵时，玉簪上的灵气波动很微弱，像是刚觉醒不久：“你的元魂……”
“八卦镜，刚到启灵境。”苏清鸢坦然道，“之前在宗门只是个杂役弟子，要不是叛徒作乱，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觉醒。”她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刚才那阵，好像吸收了你的金纹气息，威力竟比平时强了三倍。”
金纹气息能增强阵力？凌尘想起玄山长老说的“万灵容器可滋养万物”，或许这就是万灵容器的另一层含义。
阿木突然指着苏清鸢的玉佩：“姐姐的玉，和玄山爷爷给的一样。”
苏清鸢摸了摸腰间的八卦佩：“这是天衍宗的入门信物，每块都刻着不同的阵纹。”她突然看向阿木脖子上的玉佩，“咦，你的玉佩上刻着‘青云’二字，这是内门弟子才能拥有的传讯玉佩，玄山长老对你还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玉佩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上面的“青云”二字亮起红光。三人同时警惕起来——传讯玉佩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激活。
苏清鸢的脸色变得凝重：“是青云师叔的气息，但很微弱，像是在求救……”她立刻拿出舆图，“玉佩显示，师叔就在断龙山脉西侧，离迷雾沼泽不远！”
凌尘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连青云长老都陷入险境，那所谓的天衍宗秘境，恐怕比想象中更危险。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看看。”他握紧掌心的金纹，“玄山长老用命换我们出来，不能半途而废。”
苏清鸢点头：“我带路，我的阵能避开大部分妖兽和虚烬。”她重新画出防御阵，将三人笼罩其中，“不过要小心，断龙山脉最近不太平，据说有灵界邪修在附近活动，他们的‘噬魂术’专门克制元魂。”
阿木突然把青铜镜递给苏清鸢：“姐姐，镜子给你看。”镜面不知何时又蒙上了白霜，冰麒麟的纹路若隐若现。
苏清鸢接过镜子，指尖刚触到镜面，突然浑身一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玄冰宝鉴……真的是玄冰宝鉴！”她激动地抓住凌尘的手，“你们知道吗？这镜子不仅是封印钥匙，还能感应到界碑碎片的位置！你看这里——”
她指着镜面边缘的一处缺口：“这缺口的形状，刚好能和天衍宗秘境的界碑台吻合！只要找到第二块碎片，或许就能……”
话没说完，松树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防御阵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甲壳摩擦的“咔咔”声，连幽冥狼的嗥叫都变得恐惧起来。
苏清鸢脸色剧变：“是虚烬甲虫！至少是高阶虚烬，快躲进地洞！”她玉簪急挥，地面裂开个三尺宽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泥土的腥气。
凌尘抱着阿木率先跳下去，苏清鸢紧随其后，刚用阵纹封住洞口，就听到头顶传来防御阵破碎的脆响，以及赵虎绝望的惨叫——他终究没能躲过妖兽的围杀。
地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阿木突然小声说：“哥，镜子又在发烫了。”
凌尘摸向镜面，冰凉的金属上竟浮现出淡淡的光点，像是在指引方向。苏清鸢凑过来看，惊讶地发现那些光点组成的路线，与舆图上的秘道完全吻合。
“看来连玄冰宝鉴都在帮我们。”她的声音里重新燃起希望，“沿着这条路走，不出三天就能到迷雾沼泽。”
黑暗中，凌尘的掌心金纹与青铜镜的光点交相辉映。他想起玄山长老的背影，想起少女仗义出手的光网，想起阿木始终紧握的小手，突然觉得丹田的光团不再滞涩——原来万灵之息，不仅是力量，更是羁绊。
地洞深处传来暗河流动的声音，像是在召唤他们前行。三人手拉手走进更深的黑暗，身后是坍塌的城池和逝去的故人，身前是未知的旅途和沉甸甸的使命。而那半块青铜镜上的光点，正变得越来越亮，仿佛预示着一场跨越千年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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