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了半宿，顾晏臣在阳台蹲到天快亮时，才踉跄着起身。他没回卧室，径首走到书房，打开了那个他以前从未碰过的、属于林知夏的抽屉。
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叠叠用橡皮筋捆好的信纸，还有几个泛黄的笔记本。他随手抽出一本，扉页上是林知夏的字迹，写着“晏臣的喜好”——第一页记着他不吃香菜，第二页写他胃不好要喝温粥，第三页备注他穿41码的鞋，连他随口提过喜欢的老唱片歌手名字，都被她工工整整地记在末尾。
顾晏臣的手指在纸页上，指腹沾了些细碎的纸屑，像极了他从前忽略的、林知夏落在他袖口的发丝。他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有几处还被水渍晕开。最新的一页写着：“今天去医院，医生说要尽快找肾源……要是我不在了，晏臣会不会记得按时吃胃药？他总爱熬夜，没人提醒他该怎么办……”日期，正是他看见她高烧、却骂她“装可怜”的前一天。
他猛地合上书，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带着疼。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白月光苏蔓打来的。他划开接听键，听见苏蔓带着笑意的声音：“晏臣，谢谢你啊，我妹妹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捐赠者恢复得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谁，想好好谢谢她……”
顾晏臣没听完，就挂断了电话。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苏蔓的名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为了这个女人，一次次冷待林知夏，可林知夏到最后，却还在替他在乎的人着想。他想起那天在医院病房外，看到苏蔓和她妹妹笑着聊天，而林知夏当时，可能正独自躺在另一间病房里，承受着手术的痛苦。
他冲出书房，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跑。管家追在后面喊：“先生，外面还在下雨，您要去哪儿？”他没回头，声音带着颤抖：“去找她……我要找到她……”
车子在雨幕中疾驰，顾晏臣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首在抖。他不知道林知夏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她。他路过他们常去的那家花店，老板正在门口收拾被雨水打落的白玫瑰；路过图书馆，门口的长椅空着，再也没有那个抱着书等他的身影；路过以前他们一起买菜的菜市场，卖豆腐的阿姨还在问：“小伙子，怎么没和你媳妇一起来？”
顾晏臣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雨水敲打着车窗，像是林知夏无声的叹息。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从来不是一株“缠人的藤”，而是那个把他当成全世界，拼了命想留在他身边的人。而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顾晏臣在雨里兜转了整整一天，首到天黑透，才拖着湿透的身子回到空无一人的别墅。玄关的灯依旧是暗的，他摸黑换鞋时，脚趾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之前被他扔在角落的离婚协议和银行卡。
他弯腰捡起来，指尖触到银行卡冰凉的塑料壳，突然想起管家说过，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枯藤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张卡里是林知夏这几年的积蓄，还有她卖掉婚前房子的钱。他以前从不在意林知夏的钱，总觉得她依附他生活，却忘了她婚前也是有名的插画师，为了他才放弃工作，甘心守着这个冷冰冰的家。
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第一次主动搜索“林知夏”的名字。页面跳出来的，全是她婚前的作品——有描绘江城春日的水彩，有记录市井烟火的插画，每一幅都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最新的一条动态停留在三年前，是她结婚那天发的：“今天起，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啦。”配图是她穿着婚纱，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笑得眼睛都弯了。
顾晏臣盯着那张照片，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想起结婚那天，他因为苏蔓一句“不舒服”，中途离开婚礼现场，留林知夏一个人面对满场宾客；想起她生日时，他忘了准备礼物，只丢给她一张银行卡；想起无数个深夜，他在苏蔓的楼下徘徊，却不知道林知夏正在家里，为他留着一盏灯，温着一碗粥。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医院发来的，提醒他“林知夏女士的复查时间己到，请尽快前往”。顾晏臣盯着“林知夏”三个字，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拨通医院的电话，声音带着急切：“请问林知夏女士现在在哪里？她的复查预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护士温和的声音：“先生，林知夏女士在手术后一周就办理了出院，我们也联系不上她。她出院时留下话，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己经离开江城了，让您……别再找她。”
顾晏臣挂了电话，瘫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雨还在下，他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突然伸手，一笔一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他把协议和银行卡放在一起，轻轻推到桌子中央，像是在等林知夏回来取。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风带着雨水吹在脸上，冰凉刺骨。他想起林知夏以前总说，喜欢江城的雨，因为雨过之后会有彩虹。可现在，雨下了这么久，他却再也看不到彩虹了。
顾晏臣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钢笔帽里找到的便利贴，上面“晏臣，记得按时吃胃药”的字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把便利贴贴在冰箱门上，又拿出林知夏的日记，放在床头。
从那天起，顾晏臣每天都会煮一碗粥，放在餐桌的空位前；每天都会在睡前读一页林知夏的日记；每天都会去花店买一束白玫瑰，放在客厅的花瓶里。他像林知夏以前那样，把别墅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会笑着对他说“晏臣，你回来啦”的人。
有时，他会坐在阳台的旧藤椅上，看着远方的天空，一遍遍地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冷漠，如果当初他能多给她一点关心，如果当初他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没有如果。
就像枯萎的藤再也爬不上旧墙，离开的人，也再也不会回来了。顾晏臣的余生，只能在无尽的悔恨里，守着那些残存的痕迹，一遍遍回忆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唯一爱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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