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后,水帘洞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陆云洲的恸哭,初时,是压抑的、无声的哽咽。那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百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悲怆、迷茫与……孤寂,都一并,宣泄出来。
而后,那压抑的悲伤,终于,化作了……低沉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一个心性坚韧如铁的剑修,此刻,竟是……像个孩子一般,跪倒在地,将那张残破的兽皮古图,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任由滚烫的泪水,打湿衣襟。
“师父……弟子……无能……”
“守陵人一脉……终于……有希望了……”
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无尽情绪的字眼,从他的口中,艰难地,吐出。
林疏和沈薇,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她们,能感受到,陆云洲此刻心中,那……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的情绪。
那是……一种,背负了整个宗族使命的沉重。
一种,在无尽黑暗之中,踽踽独行了太久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的……狂喜与……释然。
沈薇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沉稳可靠,此刻却……情绪失控的男人,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共鸣。
他,在为自己的“道”,寻找出路。
而自己呢?
被追杀,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的依靠——“高维能量矩阵”,也己……能量耗尽。
自己的“道”,又在何方?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此刻,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陆云洲的女子。
林疏。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般……从容,淡定。
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法,让她,有丝毫的动容。
可沈薇,却敏锐地捕捉到,林疏那……撑着石壁的手,指节,己……微微泛白。她那惨白如纸的脸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显然,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对她的消耗,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
她,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神。
她,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洲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再次,恢复了那个……眼神坚毅的剑修模样。
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眸深处,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样,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走到林疏面前,深深地,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
“林道友……”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感激。
“此恩,云洲……没齿难忘!”
他知道,若非林疏,他,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这……关乎着他整个宗族命运的……“神墓”线索!
“不必多礼。”
林疏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
“你我,如今,是同伴。”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神墓’,究竟……是什么地方了吗?”
陆云洲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与……无上的崇敬。
“‘神墓’,并非……某一位神明的坟墓。”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是……我‘守陵人’一脉的……起源之地!也是……终焉之所!”
“传说,在上古时代,天地间,曾有一场……席卷三界的……灭世浩劫。有……域外天魔,撕裂天幕,降临此界,欲要……吞噬整个世界的天道本源。”
“是……我守陵人一脉的始祖,以无上神通,铸‘神墓’为阵眼,引……九天星辰之力,将那……为首的……一尊,最为强大的天魔,永世……镇封于其中!”
“而我守陵人一脉的使命,便是……世世代代,守护神墓,确保……封印,万无一失!”
听到这里,林疏和沈薇的心中,皆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镇封……上古天魔?!
这手笔,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那……这神墓,又与你修复道基,有何关系?”林疏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陆云洲的眼中,那名为希望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了。
“因为,始祖在镇封那天魔之后,自身,也……油尽灯枯。他在坐化之前,将自己的一身修为、道法感悟,甚至……毕生的生命精元,都……化作了一枚……‘道种’,留在了神墓之中!”
“那枚道种,名为……‘不灭薪火’!”
“传说,得到它,便可……重铸道基,再造仙骨!甚至……可以,借此,一窥……那至高无上的……‘轮回’大道!”
“我师父曾言,我道基之伤,乃是……天道反噬所致,寻常丹药、天材地宝,皆……无力回天。唯一的希望,便在……这神墓之中!”
“不灭薪火……”林疏的眸光,微微一闪。
道种!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她如今,己是半步金丹顶峰,距离真正的金丹大道,只差……临门一脚。
而这一脚的关键,便在于……一枚,能够承载她……那霸道无匹的“生死轮回”之道的……无上道种!
这“不灭薪火”,听起来,似乎……正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一瞬间,林疏的心,也……变得火热了起来。
“噗——”
然而,就在她心神激荡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与……撕裂感,猛地,从她的神魂深处,涌了上来!
她,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伤势,一口……夹杂着灰败死气的逆血,狂喷而出!
她的身体,晃了一晃,眼前,一阵发黑,险些,便要栽倒在地。
“林疏!”
“林道友!”
陆云洲和沈薇,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连忙,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我没事……”
林疏摇了摇头,脸色,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轮回·剥夺”的反噬,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此刻,她的神魂,就像是一个……被戳了无数个窟窿的瓷器,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开来!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陆云洲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巫神教,虽然,暂时被我们所灭。但……他们,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疏那……光洁如玉的手背之上。
那里,那枚,由无数诡异符文组成的“千里追魂印”,虽然,因为失去了施术者的法力支持,而……暂时,沉寂了下去。
但,它,就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再次,苏醒!
一旦,巫神教的下一波追兵,循着印记赶来……
以林疏如今的状态,他们三人,将……再无,任何……幸免的可能!
“南疆之大,我们……该去往何处?”沈薇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陆云洲,看了一眼手中的残图,又看了看,气息萎靡的林疏,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了一丝决断。
“去……‘迷瘴之泽’!”
“迷瘴之泽?”
“没错。”陆云洲点头道,“那是……南疆,三大绝地之一。其内,终年,被一种……能够隔绝神识探查、扰乱天机演算的……七彩毒瘴所笼罩。”
“就算是元婴期的老怪,一旦深入其中,也……有迷失方向,被毒瘴侵蚀神魂的风险!”
“那里,虽然,危险重重。但,也正因如此,它,是眼下……最适合我们,藏身、疗伤的地方!”
“只要,我们能找到,泽中,那处传说中的……‘无垢泉眼’,便可……暂时,压制住林道友身上的……追魂印记,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林疏,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就去……迷瘴之泽。”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陆云洲,当即,便要搀扶着林疏,离开这处洞府。
“等等。”
林疏,却是……制止了他。
她,转过身,看向洞外,那几具……巫神教教众的尸体,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走之前,还要……处理一下‘垃圾’。”
说罢,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轮回道韵,在她的掌心,缓缓流转。
“归……尘!”
她,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洞府之外,那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连同他们……流淌出来的鲜血,竟是……如同,被无形的岁月,瞬间,侵蚀了千万年一般!
血肉,飞速地,枯萎,腐朽……
骨骼,飞速地,风化,成灰……
最终,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法器,都……一并,化作了……最最微不足道的……尘埃,融入了这片……潮湿的土地之中。
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做完这一切,林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要倒下。
陆云洲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拦腰抱起。
“走!”
他,低喝一声,辨明了方向,身形,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雨林深处。
沈薇,紧随其后。
在她离开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轰鸣的瀑布,和……那,空无一物的……洞口。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吧。
要么,将敌人,彻底,化为尘埃。
要么,就……被敌人,碾成粉末。
没有……第三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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