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领域之内，一片静谧。
灰色的光幕，如同一层最坚韧的琉璃，将外界那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彻底隔绝。
陆云洲和沈薇站在这片绝对安全的“净土”之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光幕之外，山川大地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擦除，空间结构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扭曲。那曾经巍峨的万佛窟，如今只剩下了一片不断扩大的，代表着“虚无”的漆黑。
而这一切，都被这薄薄的一层灰色光晕，轻而易举地，挡在了外面。
他们两人，就像是坐在一条行驶于灭世风暴中的小船上，而为他们撑起这片唯一生天的，正是前方那个，看似纤弱的青衫背影。
“这就是……她的道吗？”陆云洲喃喃自语，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引以为傲的剑道，在眼前这改天换地，自成一界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不只是道。”沈薇的眼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她的“真实之眼”正贪婪地解析着这片领域的构成，“这是一种……独立的，自洽的，微型宇宙法则！她以自身的‘道’为基点，强行在这个正在崩溃的世界里，定义了一片‘存在’不受‘熵增’影响的区域！这……这在物理学上，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他们的震撼，林疏无暇顾及。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领域之外，那片悬浮着的菩提叶上。
“谈谈？”
启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从菩提叶中传出，回荡在灰色的领域之内。
“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你，有资格，与我谈？”
尽管之前的强行传送被挫败，但属于高维存在的骄傲，依旧让他，不愿轻易放下姿态。
林疏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凭你，现在，进不来。而我，随时，可以走。”
她说着，心念微动。
那笼罩着三人的灰色轮回领域，竟是微微一颤，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缓缓地，移动了起来！
它，就像一个，真正的，独立世界，在这片，正在“归无”的末日废墟中，自由地，“航行”！
这一幕，让菩提叶上的七彩流光，都为之，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启明，沉默了。
林疏的话，简单，却，首指核心。
他确实，进不来。
林疏的“轮回界”，其法则的独立性与排他性，远超他的想象。他若想强行攻破，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亚于，再与全盛时期的长庚，打上一场。而他现在，只是一缕残影，根本，无力支付这样的代价。
更关键的是，林疏，展现出了，在这场“归无”风暴中，短暂自保，甚至，自由移动的能力！
这意味着，她，拥有了，选择权。
她，不再是，只能被动等待救援的，落水者。
而是，一个，拥有了救生艇的，幸存者。
良久。
菩提叶，缓缓地，穿过了那层，没有再设防的灰色光幕，进入了轮回领域之内。
七彩的光华，收敛了许多，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林疏面前，三尺之处。
“说出你的条件。”
启明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平等的意味。
“带他们一起走。”林疏的回答，没有任何变化，言简意赅。
“我拒绝的理由，己经说过了。”启明道，“跨越‘归墟’的代价，远超你的想象。每一个多余的‘存在’，都会让通道的稳定性，急剧下降。更何况，是两个，与我的‘道’，毫不相干的，低维生灵。”
“他们，会像杂质一样，污染我的力量，甚至，可能导致，我们所有人，都在，时空的乱流中，彻底迷失。”
“这是，毫无意义的，豪赌。”
他的分析，冷静，客观，充满了，绝对的理智。
就像一个，最精密的计算程序，在权衡着，所有的，利弊得失。
“在你看来，是豪赌。”林疏轻轻摇头，“在我看来，是必然。”
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那两个，正因为他们的对话，而心神紧绷的同伴。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林疏的目光，重新，落回菩提叶上。
“我的道，不是，凭空产生的。”
“它，是我，从踏入这个世界开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是我，在囚仙之笼的绝望中，燃起的，第一丝反抗之火。”
“是我，在陨星渊的死局里，窥见的，那一线生死之机。”
“是我，在南疆的血与火中，斩出的，那一道轮回之光。”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金石般的回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而他们……”
她伸手指了指陆云洲和沈薇。
“一个，是为我，挥出‘天心一剑’，斩开死路的，守陵人。”
“一个，是与我，并肩作战，解析万法，来自同一个故乡的，同伴。”
“他们，不是，我路边的尘埃。”
“他们，是我道的一部分。”
“斩去他们，就是，斩去我的过去。一个，连过去，都可以随意舍弃的人，她的‘道’，又怎可能，圆满？”
“一个，道基不稳的棋子，对你，又有什么用？”
林疏的这番话，让启明，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似乎，在飞速地，进行着，更加复杂的，推演与计算。
他，能理解，林疏话语中的……逻辑。
但他，无法理解，这种逻辑背后的……情感。
在他看来，为了，实现“归源”的最终伟大目标，舍弃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别说，两个同伴。
就算是，舍弃，整个文明，他，也，在所不惜。
就像，他当年，亲手，做过的那样。
可林疏，这个，他亲手挑选的，继承者，却，与他，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岔路。
“你的‘道’，沾染了，太多，无用的‘人性’。”
许久之后，启明，才缓缓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会让你的路，变得，无比艰难。”
“那是我的事。”林疏淡淡地说道。
“……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启明，竟然，答应了！
“我可以，为你们，开启，通往下一个‘棋盘’的，‘归墟’之路。”
“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
“我，不会，也无法，为他们两个，支付，跨越‘寂灭’的代价。”
“什么意思？”沈薇忍不住，开口问道。
“意思就是……”启明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解释道，“我，可以为林疏，提供一张‘船票’。因为，她是我的‘道’的延伸，她的存在，与我的力量，是同源的。”
“而你们，对于这条‘归墟’之路而言，是‘偷渡者’。”
“我，不会为偷渡者，买票。”
“那我们……”陆云洲的心，沉了下去。
“你们的‘票’，需要，她来支付。”
启明的意志，锁定了林疏。
“你需要，用你这个，初生的‘轮回界’，作为‘舟’，载着他们，渡过这片，由世界崩塌而形成的，‘无’之海。”
“我会用，菩提叶，为你们，指引航向。”
“但，在航行的过程中，能否，抵挡住，‘归无’风暴的侵蚀，能否，在，时空乱流中，不被撕碎，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就是他的，最终让步。
他，可以，提供一条路。
但，路上的风险，需要，林疏，自己来承担。
这，既是考验，也是，一种，变相的……筛选。
如果，林疏的“轮回界”，连，这点风浪，都撑不住，那么，她，也没有，资格，去往下个棋盘。
如果，她为了，保护那两个“累赘”，而导致，自身力量耗尽，最终，三人，一同，陨落在，归墟之中。
那也只能证明，他，看错了人。
他，可以，承受，这次投资失败的……损失。
“我明白了。”
林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她很清楚，这，己经是，启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再逼迫下去，只会，一拍两散。
“林疏，这太危险了！”陆云洲急忙劝道，“我们，不能，成为你的拖累！你……”
“闭嘴。”
林疏，头也不回地，打断了他。
“我，不是在，救你们。”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我，只是在，捍卫，我自己的‘道’。”
“你们，若是在途中，死了，那只能证明，你们，不配，成为我道的一部分。”
这话，说得，极其不近人情。
但，陆云洲和沈薇，却都，听懂了。
他们，从那冰冷的言语之下，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决心。
和，一种，无需言说的……信任。
“好。”
陆云洲，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之上，体内的金丹，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沈薇，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手腕上的“高维能量矩阵”，光芒大放，开始，疯狂计算着，即将到来的，时空风暴的……所有参数，试图，为林疏，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辅助。
见三人，达成了共识。
菩提叶，不再，有丝毫的耽搁。
“嗡——！！！！！”
七彩神光，冲天而起，瞬间，刺破了，这片，正在走向终结的，昏暗天空！
在那神光的尽头，一道，由，无数，玄奥符文，和，秩序神链，所构成的……巨大光门，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光门的背后，不是星空，不是宇宙。
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沌，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幽暗通道！
那里，就是，连接着，不同世界，不同“棋盘”的……归墟之路！
“准备好了吗？”
启明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一旦，踏入，便，再无回头之路。”
林疏，没有回答。
她只是，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心念一动，那守护着三人的“轮回界”，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扇，通往未知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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