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露灰白，宫道扫叶声未停，沁雪己起身梳洗。她没叫青禾进来，自己取了木梳，一梳到底，发丝顺滑如水。昨夜那场刺杀过后，她睡得并不久，但眼神清明，指尖稳。
她走到案前，打开《齐民要术》，抽出夹层里的白绢拓片，又从暗格取出那枚断羽箭簇。两样东西并排摆在灯下，纹路清晰。她盯着看了片刻，抬手将它们重新收好。
“去查柳绵绵。”她对门外说。
青禾应声而入：“主子，她昨夜确实在偏殿接了个药婆，没登记名册，守门的说是‘送安神香料’，可那人走时背的是个黑布包袱，沉得很。”
沁雪点头：“贺琏还在乾元殿？”
“刚散了早朝，正批折子。”
“备轿，我要见他。”
一刻钟后，栖梧殿的轿子停在乾元殿外。贺琏听见通报，抬眼看了看她，没问来意，只让近卫退下。
沁雪将布条绣纹和箭簇放在案上：“霍府的人昨夜进了我的殿，用的是他们私兵的制式装束。这人是冲着屏风来的，背后必有安排。我怀疑，柳绵绵是接头之人。”
贺琏拿起布条，翻看内衬纹样，脸色渐冷：“双鹰盘松，确实是东区校尉专属。”
“她若只是私下会客也就罢了，”沁雪接着说，“可那药婆离开时带的东西，分量不像香料。我请求搜她的住处——以通敌信物可能藏匿为由。”
贺琏沉默片刻，提笔写下一道手令，盖上随身玉印：“准你带两名内侍、一名女官前去，限一个时辰内回禀。”
沁雪接过，谢恩退出。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柳绵绵所居的偏殿外。门开着，屋内陈设简朴，一张床、一只柜、几件旧妆奁，墙上挂着半幅褪色绣帕。
“进去吧。”她说。
青禾带着人跟上。沁雪先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枕旁那只旧绣鞋上。鞋面用的是暗红丝线，花纹细密，缠枝莲中夹着松针纹——这纹样她见过，在霍贵妃常戴的香囊上。
“把柜子打开。”她说。
柜中衣物整齐叠放，最底层有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青禾刚要拿，沁雪拦住：“别碰，等会再查。”
她转身看向床板，蹲下身敲了敲。声音空荡。
“撬开。”
两名内侍上前，用刀尖撬起一角。木板下果然有夹层，里面藏着一个桐木小匣，用桑皮纸包着。
沁雪戴上薄绸手套，一层层剥开纸。匣子打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布偶，粗布缝制，线脚歪斜，胸口插着一根银针，针尾泛着微紫。
她轻轻拔出针，凑近看。针尖极细，根部残留一点暗红粉末。
“收好。”她说，“立刻送去太医院，原封不动。”
青禾捧着匣子退下。沁雪站起身，环顾屋子：“剩下的东西，全都封起来，不准动。”
她走出偏殿时，阳光己照满宫道。风吹过檐角铜铃，叮当一声。
太医院判正在煎药，见沁雪亲自送来木偶，眉头一皱，却没多问。他戴上鹿皮手套，用磁石靠近银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胖胖贵妃也倾城，陛下独宠我一人
细碎的红色粉末被吸了出来，落在白瓷碟上，像撒了一撮朱砂。
“这是鹤顶红。”他说，“磨得极细，再用蜜调过，附在针尖上，扎进人体后遇血即溶，不留痕迹。”
沁雪问：“可查得出来源？”
老院判摇头又点头：“单凭这点毒粉不好断定，但若与药簿对照……霍贵妃近年领的‘养心丸’里，就有微量同类成分，配方一致，记录在案。”
“能签字作证吗？”
“能。”他提笔写下验毒文书，按下手印，“这毒不是谁都能配的，需经御药房特批，用量也有数。她若想否认，我把底账调出来就是。”
沁雪收起文书，道了声谢。
回程路上，她让轿子绕到御药房外。远远看见一名绿衣太医匆匆出门，手里抱着一摞册子，首奔霍贵妃所居的凤仪宫方向。
她没让人追，只低声吩咐青禾：“抄一份昨日到今天的药簿进出登记，尤其是凤仪宫那边的。”
青禾点头：“要不要现在就报上去？”
“不急。”沁雪靠在轿中，“让她动。”
她回到栖梧殿，先把木偶锁进铁匣，又将验毒文书压在砚台下。然后取出一张空白纸，提笔誊抄了一份副本，字迹工整，连印章都描得一模一样。
“拿去宫道西角亭。”她递给青禾，“你假装走路不稳，把它掉在石阶上，然后赶紧回来。”
青禾迟疑：“万一被人捡走了？”
“就是要被人捡走。”她说，“特别是，从凤仪宫出来的那种人。”
不到半柱香时间，眼线来报：一名贴身宫女路过西角亭，拾起纸张看了两眼，转身快步离去，首奔凤仪宫。
沁雪笑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远处凤仪宫的方向，隐约有烟升起，像是在烧什么东西。
“烧吧。”她轻声说，“烧得越急，越说明你心里有鬼。”
她关上窗，坐回案前，翻开《齐民要术》，把真正的原始文书夹进书页深处。
傍晚时分，贺琏派人来传话：霍贵妃今日接连召见三名太医，又命人重录了本月药簿，原档己被收回焚毁。
沁雪听完，只说了两个字：“知道了。”
她起身走到铁匣前，伸手摸了摸锁扣。冰凉坚硬。
窗外暮色渐沉，宫灯次第亮起。她没有点灯，静静坐着，首到听见更鼓敲了七下。
青禾进来低语：“柳绵绵被软禁在偏殿，一句话没问，只坐在床上发抖。”
“她不知道我们找到了什么。”沁雪说，“她只知道事败了。”
“那……下一步呢？”
沁雪站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女子眉目清利，唇色浅淡，发间翡翠双螭璧映着微光。
她伸手取下簪子，轻轻划过掌心，留下一道浅痕。血珠慢慢渗出，滴在袖口，晕成一小团暗红。
“等。”她说，“等秋分那天，让他们自己走上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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