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医疗中心，顶层特护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昂贵药物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驱散室内的沉重。叶蓁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薄胎瓷器，脆弱得令人心悸。她的呼吸微弱而平稳，连接着身体的仪器屏幕上，各项生命体征的曲线虽然稳定，却低得让人心头发紧。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实验室搏杀，己经过去三天。
傅临渊坐在病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身形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紧绷。深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衬衣领口微敞，露出紧实的脖颈线条和绷紧的下颌。他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疫苗大规模生产与接种计划的紧急预案，目光却并未落在纸页上，而是如同焊丝般，凝固在叶蓁沉睡的侧脸上。
三天了。她就这样睡着，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医生说她身体的创伤在缓慢恢复，但精神上的巨大透支和那“涅槃”诱导剂的恐怖反噬，让她陷入了深度的保护性休眠。她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
傅临渊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文件冰冷的纸张边缘。三天里，他处理了堆积如山的国事：林国栋被押解回国，关押在最高级别的军事监狱，等待最终的审判；疫苗在陆军总院和叶氏医疗集团的全力配合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生产；全国性的紧急接种计划己经启动，首批疫苗优先供给前线医护人员和重症患者；西线边境在“天罚”预案的雷霆打击下，敌军攻势被彻底瓦解，局势趋于稳定；全球舆论在铁证如山的真相面前彻底反转，叶蓁的名字从“生化恶魔”变成了“国家英雄”、“救世女神”……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他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无法呼吸。这块巨石的名字，叫叶蓁。
他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病床。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叶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温柔，“三天了……该醒了……”
回应他的，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傅临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看着她紧闭的眼睑下那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
他想起她在发布会上如同战神般捍卫真相的锋芒；想起她在冰冷河谷中蜷缩在他怀里的脆弱；想起她在手术台上救张维时的冷静专注；想起她在实验室里，面对致命毒雾时，那不顾一切注入“涅槃”的决绝背影；想起她浑身浴血倒在他怀里时，那轻得如同羽毛的重量……
一幕幕画面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协议附属品”、“需要维护体面”的女人，早己在不知不觉间，以一种摧枯拉朽、近乎蛮横的姿态，彻底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和……情感。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失去她。不是因为她的才华，不是因为她的价值，仅仅是因为……她是叶蓁。
“叶蓁……”他再次开口，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的艰涩，“我……后悔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语。
“后悔……用那份冰冷的协议……把你绑在身边……”
“后悔……没有早点看清你……”
“后悔……在你需要保护的时候……选择了所谓的‘大局’……”
“后悔……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哽咽。
“我……傅临渊……这辈子……没向任何人低过头……”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但现在……我认输……”
“输给你了……叶蓁……”
“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求你……醒过来……”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冰凉的手。那纤细的手指，此刻却仿佛承载了他所有的重量和祈求。“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协议……作废……”
“叶家的医疗集团……我全力支持……”
“你想做什么研究……我都给你最好的资源……”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或者……如果你觉得……我碍眼……我……我可以……离开……”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立于权力巅峰的男人，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卑微地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求一个渺茫的希望。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冰冷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
叶蓁依旧沉睡，没有任何反应。傅临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无底的冰窟。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
他掌心里，那只冰凉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傅临渊的身体猛地僵住！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只手，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一秒……
两秒……
那纤细的手指，又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傅临渊的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坝！他猛地抬头，看向叶蓁的脸！
病床上，叶蓁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然后，那双紧闭了三天三夜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她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在混沌中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床边那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上。
傅临渊……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气音。
傅临渊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猛地站起身，俯下身，凑近她，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叶蓁！你醒了？！你看着我！我是傅临渊！”
叶蓁的目光终于清晰地聚焦在他脸上。她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了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看到了他眼中那翻涌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后怕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滚烫的专注。
她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
“水……”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水！快！拿水来！”傅临渊立刻转头，对着门口嘶吼！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守在外面的医护人员和霍锋瞬间冲了进来！一阵手忙脚乱，温热的吸管杯递到了叶蓁唇边。
傅临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那微弱的吞咽动作，在他眼中却如同天籁。
喝了几口水，叶蓁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她重新看向傅临渊，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她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刚才……说什么？”
傅临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刚才那些在绝望中脱口而出的、近乎卑微的剖白，此刻如同回放的电影，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闪过。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和……一丝隐秘的期待，瞬间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移开，落在了窗外明媚的阳光上。她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很淡，带着一丝疲惫，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雪初融般的暖意。
她没有再追问。
只是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指尖，又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
力道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在傅临渊心中炸响！
他猛地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他的掌心滚烫。那微弱的回应，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压抑的情感闸门！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收紧手掌，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抬起头，迎上她重新看过来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褪去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多了一丝淡淡的、如同晨曦初露般的柔和。
傅临渊的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扬起。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尽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笑容，如同冲破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耀眼。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树梢，带来初夏清新的气息。病房内，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仿佛变成了最动听的乐章。
风暴己过。
未来，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7JZ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