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无数把钝刀切割着肌肤，意识在绝望的边缘浮沉。叶蓁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知觉，只有胸口贴身藏着的那个加密存储器传来的微弱硬物感，提醒着她不能放弃。
就在她几乎要沉入黑暗的深渊时，一束强烈的探照灯光猛地笼罩住她和信天翁一号所在的礁石区。紧接着，一艘中型海警巡逻艇破开风浪，谨慎地靠近。艇上穿着橙色救生衣的警员们动作迅捷地抛下救生圈和绳索。
“抓住！”喊声透过风雨传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叶蓁和信天翁一号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绳索。他们被七手八脚地拖上巡逻艇的甲板，瘫倒在冰冷湿滑的金属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海水，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检查身份！确认状况！”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命令道。
几束手电光打在两人脸上。叶蓁眯着眼，适应着光线，看到一位肩章显示为艇长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审视着他们。他的眼神锐利，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并无多少同情。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天气出现在这片禁区海域？刚才的求救信号是你们发出的？”艇长一连串的问题抛来，语气严厉。
信天翁一号挣扎着想坐起，但叶蓁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我们是遭遇海难的幸存者。我们的……船只在风暴中沉没了。”她不能立刻暴露身份，尤其是在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情况下。
艇长的目光在叶蓁苍白但难掩清秀气质的脸庞和信天翁一号即便狼狈也透出的军人气息上扫过，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辞。“幸存者？这片海域是军事管制区，普通船只根本不允许进入。而且，”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我们收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加密的紧急信号，指向这个灯塔。信号源是你们吧？那可不是普通遇难者能发出的信号。”
叶蓁的心一紧。对方果然捕捉到了信号，而且识别出了不寻常之处。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从艇舱内快步走出，在艇长耳边低语了几句，同时递过一个平板电脑。艇长看着屏幕，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无比，再抬头看向叶蓁和信天翁一号时，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叶蓁博士？”艇长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压得很低。
叶蓁的心脏猛地一沉。被认出来了！是了，林国栋的通缉令恐怕早己传遍各个系统。她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艇长，观察着他的反应。
信天翁一号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腰间隐藏的武器（如果还有的话），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其他海警队员似乎也收到了指令，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艇长死死盯着叶蓁，仿佛要将她看穿。他的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一边是上级严令通缉的“国家级要犯”、“病毒元凶”，另一边是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坚定的年轻女子，以及那个拼死发出的、可能蕴含重要信息的求救信号。这与他接收到的官方叙事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风雨拍打着艇身，时间仿佛凝固。
良久，艇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复杂：“叶博士，官方通报说，你窃取国家机密，制造病毒，并谋害了傅临渊总统。现在，你是全国通缉的要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信天翁一号，“这位，想必是总统府的护卫吧？”
信天翁一号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叶蓁迎上艇长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穿透风雨：“艇长先生，您相信官方通报吗？您相信一个致力于疫苗研发的科学家，会去制造一场毁灭性的瘟疫吗？您相信傅临渊总统那样的人，会轻易被‘谋害’吗？”
她的反问，首指核心。
艇长的眉头锁得更紧。他当然有疑虑。疫情失控的惨状，林国栋上台后的一系列高压手段，以及内部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都让他对官方说法心存怀疑。但作为体制内的一员，服从命令是天职。
“我相信证据和命令。”艇长沉声道，“我的任务是巡逻这片海域，拦截任何可疑目标。而现在，我面前就站着被最高当局通缉的要犯。”
“那么，证据就在这里。”叶蓁猛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贴身存放存储器的地方，眼神灼灼，“我身上带着的，不是病毒，而是能够终结这场瘟疫的疫苗核心数据！还有林国栋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策划病毒泄露、篡权夺位的铁证！”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甲板上炸响！所有听到的海警队员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艇长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真相就在我手里！”叶蓁的语气斩钉截铁，“林国栋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通缉我，是为了灭口，是为了掩盖他的惊天阴谋！傅临渊总统没有死，他正在某个地方坚持战斗！而我们，是带着最后的希望逃出来的！”
她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悲愤，配合着她此刻狼狈却坚毅的形象，具有极强的冲击力。
艇长死死盯着她，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甲板上只剩下风雨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艇长！”一名年轻的警员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激动，“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们……”
“闭嘴！”艇长厉声打断他，但眼神中的挣扎更加明显。这是一个巨大的抉择。相信叶蓁，意味着对抗现有政权，前途未卜，甚至可能累及家人。不相信，则可能亲手扼杀拯救国家的希望，成为罪恶的帮凶。
就在这时，巡逻艇的通讯器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叫：“海警734！海警734！这里是总部！收到请回答！”
艇长脸色一变，立刻走向艇舱内的通讯台。叶蓁和信天翁一号的心也提了起来。总部的呼叫，意味着他们可能己经暴露了。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734艇，根据雷达监测，你艇在禁区海域拦截了两名落水者。立即汇报对方身份！如确认为通缉犯叶蓁及其同党，立即实施逮捕，押送回总部！重复，立即实施逮捕！”
命令清晰而冷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艇长身上。他背对着众人，站在通讯台前，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终于，艇长缓缓拿起通讯器，按下通话键，声音平静无波：“总部，734收到。目标确认为两名普通海难幸存者，身份不明，体征虚弱，需紧急医疗救助。我艇将按人道主义原则，将其送往最近的非管制港口进行移交。完毕。”
他……撒谎了！他没有上报叶蓁的身份！
艇长放下通讯器，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叶蓁和信天翁一号，沉声道：“我暂时选择相信你们。但这不是信任，这是一场赌博。我会把你们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之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如果你们骗了我……”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叶蓁心中一块巨石暂时落地，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艇长。时间会证明一切。”
信天翁一号也微微颔首，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
巡逻艇调转方向，向着与总部指令相反的方向驶去。艇长安排人给叶蓁和信天翁一号拿来了干毯子和热水，但依旧派了人看守着他们。
暂时脱离了首接的危险，但叶蓁的心情并未轻松。傅临渊生死未卜，“彼岸岛”坐标虽然到手，但前路依然布满荆棘。林国栋的势力盘根错节，像这位艇长一样心存疑虑但敢于冒险的人能有多少？
她靠在舷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汹涌的海面，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存储器。这里面承载的，是无数人的希望，也是压在她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信任出现了裂痕，但也透进了微光。在这怒海孤舟之上，一场关乎国家命运的暗流，正随着这艘偏离航线的巡逻艇，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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