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的清剿部队”。
这七个字如同冰锥，刺穿了指挥室内最后一丝侥幸的温度。空气凝固，连引擎不甘的呻吟和远处隐约的漏水声都仿佛被瞬间抽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夜枭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那上面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彻骨冰寒。
叶蓁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清剿？自己人？为什么？
“确认信号识别码！”夜枭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猛地扑到通讯控制台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技术员颤抖着操作，屏幕上滚过一串复杂的加密代码。几秒钟后，一个清晰的、带有独特徽标和权限等级的识别信号被放大显示在主屏幕上——那是一个环绕着星辰的利剑图案，下方有一行小字：【守夜人内部肃清序列·最高优先级】。
证据确凿。来的不是盟友，是刽子手。
“为什么……”叶蓁喃喃道，声音轻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想起顾远山隐忍的谋划，想起“海龙号”拼死救援，想起“守夜人”网络存在的意义……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都是一个更庞大阴谋的一部分？
夜枭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冷静威严，而是燃烧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怒火和痛楚。他死死盯着叶蓁，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又或者，是在做出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为什么？”他重复着叶蓁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惨淡而冰冷的弧度，“因为权力？因为灭口？或者……因为我们知道的太多，成了某些人棋盘上必须清除的棋子！”他的目光扫过指挥室内每一个脸色惨白的船员，“包括你们，我的兄弟们……我们都被出卖了。”
绝望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弥漫开来。前有虎视眈眈的“秃鹫”（可能仍在峡谷外徘徊），后有更强大、更无情的“自己人”堵死了生路，脚下是重伤濒临解体的潜艇……这根本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局！
“指挥官！峡谷出口己被完全封锁！对方要求我们立刻上浮投降，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声纳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强制措施……意味着鱼雷齐射，将“海龙号”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彻底埋葬在这深海坟墓之中。
“我们……怎么办？”一名年轻的船员绝望地问道，声音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在夜枭身上。这位刚才还运筹帷幄的指挥官，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挺拔的肩膀微微佝偻。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决绝。
“我们，没有投降这个选项。”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投降，意味着所有秘密被掩盖，意味着顾老的牺牲、傅总统的坚持、叶博士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意味着林国栋……或者隐藏在‘守夜人’内部的叛徒，彻底赢得这场战争。”
他走到主控台前，目光扫过海图上那条绝路般的峡谷，又看向代表追兵和封锁舰队的密集光点，最终，落在了叶蓁身上。
“叶博士，”他的语气异常郑重，“‘海龙号’己经完了。但我们承载的使命，不能完。疫苗数据，傅总统……必须送出去。”
叶蓁的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你想做什么？”
夜枭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快速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损管组，放弃所有非核心舱室，集中力量保住动力舱和指挥舱水密性！航海长，计算峡谷侧壁最薄弱的点！武器官，清点所有剩余鱼雷和干扰弹！准备……执行‘断尾’计划！”
“断尾计划？”叶蓁和几名核心船员同时失声。
“用最后的力量，撞击峡谷侧壁，制造一次足够大的塌方和混乱，吸引封锁舰队的注意力。”夜枭的解释冰冷而残酷，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同时，释放唯一的救生潜航器，搭载叶博士、傅总统和核心数据，趁乱从峡谷底部的裂缝……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用整艘潜艇和大部分船员的性命，去换取三个人渺茫的生机！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自杀式的任务，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希望铺就最后一段路。
“不！不行！”叶蓁尖声反对，泪水夺眶而出，“不能这样！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时间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夜枭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这是命令！也是……我们唯一的价值所在！”他看向他的船员们，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兄弟们，怕吗？”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脸上带着疤痕的老兵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头儿，跟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怕过？”
“干他娘的！反正老子早就够本了！”另一个年轻些的船员红着眼睛吼道。
“为顾老报仇！”
“为了真相！”
悲壮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得叶蓁喘不过气。她看着这些即将赴死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
“叶博士，”夜枭再次看向她，眼神复杂，“活下去。把真相带出去。还有……如果可能，找到那个叛徒，让他付出代价！”他将一个微型的、类似U盘的装置塞进叶蓁手里，“这是‘海龙号’的黑匣子副本，里面有我们最后接收到的、来自‘守夜人’高层的异常指令记录……或许，是线索。”
叶蓁紧紧握住那个冰冷的装置，指尖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重重点头，喉咙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带叶博士去医疗舱，准备转移！”夜枭不再看她，转身投入最后的指挥。
叶蓁被一名船员扶着，踉跄着走向医疗舱。身后传来夜枭清晰而冷静的最后指令：“所有单位，各就各位！目标，峡谷东侧壁，坐标XXX！最大功率，冲锋！”
“海龙号”这头伤痕累累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悲壮的咆哮，引擎超负荷运转，拖着残破的身躯，义无反顾地撞向黑暗的岩壁！
剧烈的震动传来，叶蓁摔倒在医疗舱门口。她看到医官和信天翁一号正艰难地将昏迷的傅临渊固定在小型救生潜航器的座位上。那潜航器如同一个金属棺材，狭小得令人窒息。
“快！”信天翁一号朝她伸出手。
叶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指挥室的方向，那里己经被警报的红光和扬起的灰尘笼罩。她咬紧牙关，爬进了潜航器。
舱门合拢的瞬间，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峡谷都在颤抖！岩石崩塌的轰鸣声、海水疯狂涌入的咆哮声、以及……某种金属被彻底撕裂的刺耳尖啸，交织成一曲毁灭的挽歌。
救生潜航器被巨大的冲击波猛地抛射出去，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中疯狂翻滚、下坠！叶蓁死死抓住固定带，胃里翻江倒海，耳边是潜航器外壳与碎石摩擦的可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和翻滚终于停止。潜航器似乎卡在了某个相对平静的地方。外部的声音变得模糊，只有隐约的水流声。
黑暗中，只有仪表盘上几盏微弱的指示灯提供着光源。叶蓁剧烈地喘息着，看向旁边座位上依旧昏迷的傅临渊，他的脸色在幽光下白得吓人。信天翁一号在驾驶位，紧张地操作着，试图启动潜航器的动力和探测系统。
“我们……成功了吗？”叶蓁的声音沙哑。
信天翁一号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几分钟后，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们……好像落在了一条很深的海底裂缝里。上面的塌方很严重，暂时隔绝了探测。但是……动力系统受损，我们无法主动航行，只能随波逐流。”
只能随波逐流……在这万米深的海底裂缝中？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再次摇曳欲灭。
叶蓁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受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夜枭和他的船员们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难道只是在这黑暗深渊中延缓死亡吗？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染血的袖扣和夜枭给的黑匣子副本。傅临渊微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王旗未坠，却己孤悬于万丈深渊。
而背叛的阴影，如同这深海般浓重，笼罩在所有幸存者心头。
下一步，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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