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滑至九月半，夜己深。
林清辞躺在宽大的床上，整个人被姜墨舟圈在怀里。他睡得很沉，连日处理军务的疲惫让他此刻放松了警惕，呼吸均匀悠长，手臂却依旧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掌心习惯性地覆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仿佛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突然，一阵紧缩般的剧痛从腹底猛地窜起，来得猝不及防！
林清辞在睡梦中蹙紧了眉头，下意识地以为是常见的假性宫缩，忍着那波痛楚，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身后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寻求慰藉。
然而，那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如同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来越猛烈，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腹内狠狠拧搅，坠胀感清晰得可怕！
“呃……”她终于忍不住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她细微的动静和瞬间绷紧的身体，立刻惊醒了沉睡中的姜墨舟。
军人敏锐的警觉让他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眼底没有一丝刚醒的迷茫，只有冷冽的清醒。
他立刻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异常。
“清辞？”他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却己透出紧张，“怎么了？”
姜墨舟几乎是立刻惊醒！“清辞？！怎么了？！”他瞬间坐起，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到她惨白的小脸和痛苦扭曲的神情，心脏猛地一沉！
“疼……好疼……”林清辞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肚子……好疼”
姜墨舟脸色骤变！
他立刻朝外厉声吼道：“赶紧去找稳婆和大夫，把最好的医生大夫都叫来！”
姜墨舟那一声如同惊雷般的厉喝，瞬间惊动了整个姜公馆。脚步声、惊呼声、器皿碰撞声很快由远及近。
几名经验丰富的稳婆最先急匆匆赶来，她们一看林清辞那情状，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为首的张嬷嬷上前，恭敬却又不失强硬地对姜墨舟道：“总司令，请您先避一避，让老奴们为夫人查看一下产道开了几指。”
姜墨舟脸色铁青，但知道这是必要流程，只得咬牙退开两步，目光却死死锁在床上痛苦不堪的人儿身上。
张嬷嬷小心地掀开锦被查看，林清辞疼得浑身颤抖，一只手死死揪紧了枕头，指甲几乎要嵌进缎面里，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床柱边垂下的厚重帷幔，指节泛白。
她柔白的小脸因剧烈的痛楚而扭曲，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散乱的青丝。
她难受得不断辗转反侧，头无助地在枕上甩动，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声。
“呃啊——！”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都变了调。
“清辞！”姜墨舟心脏像是被那只惨叫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冲回床边，一把抓住她冰凉汗湿的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怎么样？很疼是不是？忍一忍……”
张嬷嬷检查完毕，面色凝重地回话：“总司令，夫人这才刚开了三指，离生产还早着呢。这头胎又是双生子，产程怕是会比常人更久些……”
还要更久？！
姜墨舟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林清辞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这疼痛远比上一个副本生产时要剧烈得多、漫长得多！
上一次是像一个沉重的石磨在不断碾压，而这一次，却像是两个顽石在她肚子里凶狠地打架，争先恐后地想要挤向下方的出口，每一次碰撞和下滑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和可怕的坠胀感，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
旁边候着的西医大夫见状，上前建议道：“总司令，产程初期，若是体力尚可，可以扶着夫人下地慢慢走一走，或者坐在椅子上轻轻颠一颠，有助于胎儿头部下降入盆，或许能加快产程。”
“走？你看她这样还能走吗？！”姜墨舟几乎是低吼出来，眼神骇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林清辞听到“走”字，下意识地想尝试用力，刚勉强撑起一点身子，却因一阵更猛烈的剧痛而彻底脱力，“呃”地一声，重重摔回床上！那硕大无比的肚子也随之狠狠砸落在她腰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她痛呼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姜墨舟看得心惊肉跳，又气又急：“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走？！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看着她因疼痛而高高弓起、紧绷如弦的腰腹，赶紧伸手托住，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过几个软枕，小心垫在她腰下，避免那沉重的腹部过度下坠造成额外的伤害。
随后，他索性将她整个上半身抱起，让她虚软无力地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给她一些支撑。
这时，二姨娘、三姨娘和大夫人也被惊动了，陆续赶了过来。屋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嘈杂。
二姨娘，也就是姜墨舟的生母，最先挤到床边。
她看着儿子那副心急如焚、恨不得代其受过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先温声安慰林清辞：“好孩子，忍一忍，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是一道坎，过去了就好了……”
她又看向自己儿子，劝道，“墨舟，你也别太着急，先听稳婆的，看能不能扶清辞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光躺着也不是办法……”
大夫人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姜墨舟那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呵护，脸色复杂，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没说什么。
二姨太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自己儿子对那个怀着他弟弟骨肉的女人如此紧张呵护，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她甚至阴暗地想，若这一胎不是墨舟的，没了也好……正好让清辞养好身子，日后给墨舟生个真正名正言顺的嫡子。这双胞胎，胎死腹中便胎死腹中吧。
可姜墨舟显然不这么想。他看着林清辞痛得几乎虚脱、小脸煞白汗湿的模样，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他俯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薄唇贴着她汗湿的耳廓，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坚持一会……我抱你起来走走，嗯？把力气都搭在我身上，别怕……”
他亲吻她的额头，鼻尖，最后落在她因忍痛而咬得发白的嘴唇上，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安抚。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全力支撑起她虚软无力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
她的身子沉得惊人，尤其是那坠胀的腹部。姜墨舟臂膀肌肉绷紧，稳稳地托住她，一边慢慢将她放下地，一边腾出一只手，用柔软的丝帕细致地擦去她白皙脖颈和锁骨上不断沁出的冷汗。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与她体内那撕扯般的剧痛形成残酷的对比。他半抱半扶着她，让她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在屋内绕着圈子。
“我……我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林清辞将头埋在他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无力，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
“再撑一撑，清辞，乖……”姜墨舟的声音绷得紧紧的，不断鼓励她，“开了指就好生了，很快就不疼了……”他索性将她的双手拉起来，环住自己的脖颈，让两人贴得更近，几乎是由他完全承载着她的重量，拖着她在走。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辞终于彻底下来，连脚尖都无法再沾地。
姜墨舟只得将她重新抱回床上。
稳婆再次上前探查，眉头紧锁：“宫口开得还是不够理想……但双胎耗不起，夫人体力眼看要耗尽了，不能再等！可以试着用力了！老奴这就用手法帮着催产，或许能快些！司令，您还是先……”
“闭嘴！”姜墨舟首接打断，眼神冷厉。
“我就在这儿！”他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这时，丫鬟端来一碗黑乎乎的催产汤药。姜墨舟接过来，先是自己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然后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含了一口，俯下身，极其自然地渡到林清辞口中。
一旁本来因熬夜而有些昏昏欲睡的二姨娘、三姨娘和大夫人，此刻都被这举动惊得彻底清醒了！
看着那位素来冷硬威严的总司令，竟如此不避讳地以口渡药，如此深情……她们心里皆是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自己生产时孤零零承受痛苦的场景，看向林清辞的目光里，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羡慕。
林清辞正被一阵宫缩折磨得死去活来，药汁渡过来时恰好又是一波剧痛碾过，她猛地一颤，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清辞！”姜墨舟急忙将她扶起些，大手轻拍她的后背，脸色难看地对着下人吼道，“先拿下去！”
然而，催产汤的药效还是很快上来了。
更猛烈、更密集的阵痛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呃啊——！”林清辞痛得整个人都在床上弹动，稳婆在一旁不停地喊着：“夫人！用力啊！看见头了！使劲儿！往下使劲儿！孩子才能出来！”
她痛得嘴唇都在发抖，眼泪混着汗水淋漓而下，只能依着本能，在一次次的宫缩顶峰时，拼命弓起身子向下用力。
“呃嗯！嗯啊！！！”凄厉的哭喊声不断从她喉咙里挤出。
“墨舟……墨舟……我不行了……好痛……真的好痛……”她无助地哭喊着他的名字，手指死死抠着他的手臂，留下深深的印痕。
姜墨舟眼眶泛红，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不断亲吻她的发顶、脸颊，一遍遍重复：“我在！我在这儿！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他所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给予微不足道的安慰。
就在天色即将破晓，屋内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
“砰！”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浴血、盔甲染尘的传令兵踉跄着冲了进来，声音嘶哑恐慌，打破了产房内绝望的循环，“司令！不好了！永宁舰遇袭！海口……海口快守不住了！敌军火力太猛，像是早知道我们的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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