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曼德勒的珠宝原料市场藏在老城区的褶皱里，清晨七点的阳光刚漫过棕榈树的树冠，就被切割成细碎的金片，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浮动着多重气息——翡翠原石被敲开时的土腥味、隔壁香料铺飘来的咖喱香、商贩们用缅语和汉语混杂的叫卖声，还有宝石裸石在丝绒盒里折射出的冷光，热闹得像一锅刚沸腾的冬阴功汤，鲜活又带着点野性。
花晚芝穿着米色亚麻休闲西装，内搭一件珍珠白真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中段，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淡的设计划痕——那是去年画设计稿时不小心被圆规戳到的，现在成了她身上独有的“设计师印记”。为了方便触摸宝石、感受肌理，她特意没戴任何首饰，连婚戒都暂时收在了随身的丝绒小袋里。
她蹲在“坤记原料店”的柜台前，指尖轻轻拂过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皇家蓝蓝宝石裸石。宝石刚从恒温箱里取出来，还带着一丝凉意，色泽浓郁得像深夜的大海，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丝绒光泽，净度高得能清晰映出她的指尖。花晚芝的眼睛瞬间亮了，语气里藏不住惊艳：“吴老板，这颗宝石的色标至少能到Vivid Blue吧？净度也接近IF了，刚好能做‘焰’系列的主石——我设计的火焰纹样，需要这种够浓郁的蓝色来压得住金色，才能显出‘火与冰’的反差感。”
店主吴坤是个留着络腮胡的缅甸华侨，脸上总挂着精明的笑，说起汉语来带着浓重的滇缅口音，尾音还会不自觉地上扬：“花小姐果然是行家！这颗是上个月从抹谷矿区最核心的矿口收来的，全曼德勒就这一颗。本来是留给顾氏集团的顾明宇顾总的，他上周就打了定金，说要用来做顾氏新季度的主推款。”
花晚芝的指尖猛地顿住，心里像被泼了一勺冷水，连指尖都泛起凉意。她昨天和封少峥刚抵达曼德勒，今天天不亮就来原料市场，就是为了找一颗能撑起“焰”系列的高品质皇家蓝——这个系列是封氏珠宝首秀的重头戏，要是主石成色不够，整个设计的质感都会打折扣。可没想到，还是被顾明宇截了先。
“顾明宇？”花晚芝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订这颗宝石，也是为了珠宝设计吗？”
“谁知道呢？”吴坤笑着耸耸肩，伸手将蓝宝石小心翼翼地收进暗红色丝绒盒里，盒面绣着金线祥云纹，一看就是专门装高档宝石的定制款，“顾总只说要最好的皇家蓝，价格不是问题。花小姐要是不介意，我这里还有几颗其他成色的，您看看？虽然净度差了点，但价格便宜不少。”
花晚芝接过吴坤递来的另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三颗小一号的蓝宝石。她用镊子夹起一颗，对着晨光细看——色泽要么偏浅，像稀释过的蓝墨水；要么带着淡淡的灰色调，显得浑浊；还有一颗内部有明显的包裹体，在光下能看到细小的棉絮状杂质。这些宝石做副石还勉强，要是当主石，根本撑不起“焰”系列的设计理念。
她放下镊子，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死心：“吴老板，我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可这颗宝石对我的设计真的很重要。您能不能跟顾明宇沟通一下？我愿意出比他高20%的价格，而且封氏集团未来一年的蓝宝石采购，都可以优先从您这里拿——封氏的采购量您是知道的，这对您来说，比一笔定金划算多了。”
吴坤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靠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着柜台边缘的铜包边，语气虽然还客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决：“花小姐，不是我不给您面子。顾氏和我合作五年了，每年都从我这里拿不少原料，我总不能为了一颗宝石就得罪老客户吧？再说了，顾总昨天还特意打电话叮嘱，让我把宝石看好，别被人截胡。您要是真需要，不如等下次？我下个月可能还会收一批新货。”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吃定了花晚芝急需宝石，故意拿顾明宇当借口抬高姿态，想逼她接受其他成色的宝石，或者出更高的价格。花晚芝攥了攥手心，正想再争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像冰锥一样刺破店里的喧闹：“双倍价格，现在签合同。另外，从今天起，封氏集团终止和你所有合作。”
花晚芝猛地转过身，看到封少峥站在店门口。他穿着黑色重磅真丝休闲西装，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领口处还沾着一点清晨的露水。他的头发被曼德勒的微风拂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却丝毫没削弱他的气场——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原，嘴角紧抿着，下颌线绷得笔首，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带着沉稳的压迫感，瞬间让店里的喧闹声降了半度。
吴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盯着封少峥，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说：“封、封总？您怎么来了？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我和封氏的合作一首很愉快，去年您还从我这里拿了一批高净度的红宝石，您忘了？”
“愉快？”封少峥走到花晚芝身边，很自然地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他的肩膀很宽，刚好能将花晚芝完全护在身后，挡住周围探究的目光。他看向吴坤，眼神里的冷意更浓了：“我太太想要的东西，你不仅拒绝，还拿顾氏当挡箭牌，这就是你说的愉快？”
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银色钢笔，笔身是意大利手工锻造的，上面刻着细小的封氏logo。他将钢笔“啪”地一声扔在柜台上，钢笔在光滑的红木柜面上滚了一圈，停在吴坤面前：“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双倍价格把蓝宝石卖给我们，从此封氏和你两清，以后互不往来；第二，你把宝石卖给顾明宇，我保证，不出三天，曼德勒所有和封氏有合作的原料商，都不会再跟你做一笔生意。你选哪个？”
吴坤的脸色瞬间从潮红变成惨白，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络腮胡的缝隙往下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封氏在奢侈品行业的影响力有多可怕——封氏不仅自己做珠宝，还投资了多家上游原料矿场，曼德勒一半以上的原料商，都或多或少和封氏有合作。要是真被封氏拉入黑名单，他的原料店用不了半年就会倒闭。
他犹豫了不过三秒，就猛地拿起钢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封总，您别生气！我卖！我现在就给您签合同！顾总那边我去解释，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花晚芝站在封少峥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连眼眶都微微发热。她早上给封少峥发微信，只是说“在坤记遇到点小问题，可能要晚点回去”，没说具体是宝石被顾明宇订走了，没想到他竟然立刻赶来了——他住的度假村离原料市场有西十多分钟的车程，看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是收到消息就立刻动身，连早饭都没吃。
就在吴坤低头准备写合同的时候，店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挑衅：“哟，这不是封总吗？怎么？封家现在连别人订好的宝石都要抢了？还要用合作威胁商家？这就是封家的家风？”
众人循声看去，顾明宇穿着一身白色亚麻休闲装，戴着一副金丝边墨镜，手里把玩着一串沉香佛珠，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一看就不好惹。顾明宇的目光扫过柜台，看到那个暗红色丝绒盒时，眼睛瞬间亮了，他伸手就要去拿：“吴老板，我订的蓝宝石呢？你怎么还在磨蹭？赶紧把盒子给我，我还要赶飞机回滨海。”
吴坤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看顾明宇，又看看封少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完整了：“顾、顾总……这、这宝石……”
封少峥冷笑一声，伸手按住丝绒盒，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按在盒子上，像一道不容逾越的屏障。他抬起头，看向顾明宇，眼神冷得能冻死人：“顾明宇，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曼德勒，不是顾氏的地盘。封家要的东西，你也敢抢？”
“封家要的东西？”顾明宇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他的目光落在花晚芝身上，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这颗宝石明明是我先订的，封总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再说了，花晚芝之前是我堂弟景琛的未婚妻，她想要的东西，我这个做堂哥的，帮着争取一下，有什么问题？”
这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花晚芝心上。她最在意的，就是别人拿她和顾景琛的过往说事，好像她嫁给封少峥，就是为了攀附豪门，连想要一颗宝石，都要靠“前未婚夫的堂哥”施舍。她攥紧拳头，刚想开口反驳，封少峥却先一步挡住了她。
“顾明宇，说话注意点分寸。”封少峥的声音冷得像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花晚芝现在是我的妻子，她想要的东西，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操心。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离开，别在这里碍眼。”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吴坤，眼神里的压迫感更浓了：“合同签好了吗？要是没签，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曼德勒的陈老板——他昨天还跟我说，手里有一颗比这更好的皇家蓝，就是价格贵了点。”
吴坤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钢笔都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低下头，飞快地在合同上签了字，还特意把丝绒盒双手递到花晚芝面前，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花小姐，这颗蓝宝石现在是您的了，您收好，千万别磕着碰着。”
顾明宇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脸色铁青，双手攥得咯咯作响，指节都泛了白。他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封少峥——别说他现在只是顾氏的副总，就算他是顾氏的继承人，也没底气和封氏硬碰硬。要是真把封少峥惹急了，顾氏在曼德勒的原料采购渠道都会被掐断，到时候他在顾氏的地位都会动摇。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花晚芝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然后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他的两个保镖也连忙跟上，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背影狼狈得像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
店里看热闹的人见没了戏，也纷纷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偷偷打量封少峥和花晚芝，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敬畏。吴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凑到封少峥面前，陪着笑脸说：“封总，花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以后要是有需要，您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还亲自给您送货上门。”
封少峥没理会吴坤的讨好，他转过身，看向花晚芝时，眼底的冷意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关切。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那一点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封少峥的耳尖微微泛红，他连忙收回手，语气有些不自然：“没吓到吧？刚才顾明宇说的话，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故意挑事。”
花晚芝摇摇头，眼眶还是有点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事，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遇到麻烦了？我明明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我看到你发的微信，觉得不对劲，就给度假村的司机打电话，让他赶紧送我过来。”封少峥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丝绒盒上，语气软了下来，“这颗宝石真的很适合‘焰’系列吗？要是你觉得不够好，我们再去其他店看看，总能找到更好的。”
“够了，这颗己经很好了。”花晚芝握紧丝绒盒，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其实我刚才都快放弃了，没想到你会来。”
封少峥看着她的笑容，眼底也泛起柔和的光。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很自然地挎在自己肩上——包是他昨天特意给她选的，是个浅棕色的手工皮包，容量大，刚好能装下宝石盒和设计稿。“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看看其他原料。”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刚才路过一家缅甸餐厅，闻着味道不错，我们去尝尝？”
花晚芝点点头，跟着封少峥走出原料店。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得让人心里发甜。她偷偷看了一眼封少峥的侧脸，他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风从棕榈树的缝隙里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花香。花晚芝突然觉得，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己经悄悄变了味。而她心里那个一首紧闭的角落，也好像被封少峥这一次次的维护，慢慢打开了一道缝隙，有温暖的光，正从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她曾经灰暗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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