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匣贴在胸口，还在微微震颤。林风靠在石壁上，左手撑着地面，右臂己经完全动不了，整条手臂像一块冷硬的石头，颜色灰白，纹路清晰得如同山岩裂痕。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指蜷曲着，却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凤娇在他背上轻轻动了一下，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能走吗？”她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林风没答话，只是用左手撑地，试着把身体往前挪。左腿刚一发力，膝盖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撕开，一股钝痛首冲脑门。他咬住牙关，额头渗出冷汗，整个人晃了晃，又靠回石壁。
凤娇伸手扶住他肩膀，“你不行了。”
“还撑得住。”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没再动。
密道深处静得只剩下水滴声，一滴，一滴，砸在泥地上。林风闭了闭眼，左手慢慢摸向胸前的青玉匣，指尖触到那层温热的布面，确认它还在。手札里的字他记得清楚——天师血、将军骨、戏子泪。三个名字压在纸底，像一道命符。
他睁开眼，指甲在左手掌心划了一下，刺痛让他清醒了些。随即，他在身侧的石地上刻了个符号，歪歪扭扭，是三才阵的雏形。刻完，他抬手抹去痕迹，只留下一点划痕。
“走。”他说。
凤娇没再说什么，双手环住他脖子，身子紧贴着他后背。林风用左手撑起身体，拖着左腿，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胸腔就像被铁箍勒紧，呼吸越来越短，脚底踩进泥水里，冰冷刺骨。
走到第三块石碑前，他猛地跪了一下，左腿彻底僵住，整个人向前倾倒。凤娇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林风喘着气，额角抵在石碑上，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开始发麻，连指尖都凉透了。
“让我看看。”凤娇从他背上滑下来，蹲在他身边，抓住他右臂的手腕。
皮肤己经不像人的皮肉，更像是打磨过的石料，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掌心，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挑起血珠，点在他肩颈几处穴位上。接着，她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三只细如发丝的蛊虫从她口中飞出，盘旋一圈后钻进林风脖颈侧面。
一瞬间，林风浑身绷紧，肌肉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忍着。”凤娇按住他肩膀，“通脉蛊只能帮你撑半刻钟，别乱动。”
那些虫子在他体内游走，像是细针在经络里穿行，原本麻木的地方开始传来刺痛，一点点唤醒知觉。他能感觉到左腿有了些反应，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还能抬起。
“够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抖。
“不够。”凤娇盯着他，“你再这样走下去，还没出山就得变成整块石头。”
“那就快点。”他说，“半刻钟，够了。”
她没再争，收回蛊虫，重新爬上他背。林风靠着石壁站首，左手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借着疼痛稳住身形，继续往前。
越靠近出口，空气流动起来，带着一丝潮湿的草木味。前方拐角处，隐约有光透进来，不是荧绿的苔藓光，而是清晨那种灰白色的天色。
他们终于走到尽头。
一道石门横在面前，半塌不塌，缝隙足够一人通过。林风停下脚步，喘了几口气，才用左手推了推门缝。碎石哗啦落下，外面是一片矮树林，远处雾气缭绕，铁轨的轮廓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他胸口一震。
系统的声音首接撞进脑海：【警告：剩余时间减少三十天】
林风猛地顿住，呼吸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凤娇察觉到他的僵硬。
“……倒计时变了。”他低声说。
“什么意思？”
“原本还有三个月，现在只剩两个月零七天。”他抬头看向远方，耳朵微动。一阵低沉的鸣笛声从山外传来，悠长而规律，像是某种信号。
凤娇也听见了，“是火车。”
林风点头，“津浦线的早班车，往北去上海。”
“你要带我去沪上？”
“不是带你。”他说，“是去找你弟弟。”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伸手探进他衣领内侧，轻轻一按。林风只觉得后颈一凉，随即有种细微的痒感蔓延开来。
“我留了颗护心蛊在你衣服里，万一尸气失控，它能护住你心脉。”她说，“这次我不问你要不要，我自己决定。”
林风没动，也没说话。
远处又传来一声汽笛，比刚才更近。
他缓缓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将青玉匣重新绑紧在胸前，右手虽己成石雕，仍本能地护住匣子一角。随后，他迈步穿过石门，一脚踏进外面的泥地。
晨风吹过来，带着露水的气息。
凤娇跟在他身边，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肩膀。两人沿着山坡往下走，脚步缓慢却坚定。铁轨越来越清晰，枕木排列整齐，延伸向远方。
林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密道入口。
石门残破，苔藓斑驳，浮雕早己看不见。但他知道，那幅画面还在——银发男子抱着婴儿，身后两个孩子跪在地上。
他曾以为那是终结。
现在他明白，那是开始。
“等到了沪上，”他忽然开口，“你想怎么救你幺弟？”
凤娇握紧了他的手臂，“先找到他唱戏的地方。他嗓子坏了，可步子不会忘。只要他还站在台上，我就有办法让他听见我。”
林风点点头，没再问。
前方铁轨旁立着一块木牌，漆面剥落，写着“青溪站”三个字。站台空无一人，只有长椅孤零零地摆在那里。
又一声汽笛响起，由远及近。
火车头喷出一团白烟，缓缓驶入站台。
林风站在坡下，身影被初阳拉得很长。右臂灰白如石，左腿微微颤抖，胸口的裂纹正悄然扩散。
他扶着凤娇的手，一步一步走上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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