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铁轨，车轮声渐歇。林风撑着车厢壁起身，左脚落地时膝盖一沉，肩胛骨里像塞了碎石，每动一下都咯得生疼。他没吭声，只是把左手按在胸口青玉匣上，掌心那枚凤凰印记忽然发烫，灼得皮肉隐隐作痛。
凤娇扶住他胳膊，指尖冰凉，“往北。”
林风点头。两人缓缓走下站台，清晨的天津卫还裹在薄雾里，远处洋楼尖顶刺破灰白天空，近处黄包车夫蹲在路边抽烟，烟头一明一暗。他们没问路，只沿着街角茶摊老板递来的旧城图往前走。纸面泛黄，边角卷起，林风用指甲蘸了点唾沫，在图上抹出一道湿痕，正好落在“武胜镖局”西个字上。
“就是这儿。”他说。
凤娇盯着那地名，眉心一跳。她袖中蛊笛微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两人不再多话，穿进一条窄巷，石板潮湿，墙根长着青苔。越往里走，空气越闷，仿佛有股陈年霉味混着铁锈气，压得人喘不开。
半刻钟后，一座塌了半边门楼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两尊石狮蹲在门口，一只断了耳朵，另一只嘴里卡着枯叶。藤蔓爬满门框，将“武胜镖局”匾额缠得只剩半截木茬。
林风停步，青玉匣又热了起来，这次是贴着皮肤发烫。他抬左手，慢慢拨开石狮口中的叶子。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一枚玉符，嵌在狮喉深处。
他用力一抠，玉符脱落。入手沉实，正面刻着阴阳鱼纹，线条歪斜，像是仓促间划出来的。边缘有一圈干涸的褐色痕迹，不是漆，也不是泥。
“是血。”凤娇低声说。
林风没答，只将玉符攥紧。掌心凤凰印记猛地一跳，连带整条左臂都颤了下。他咬牙，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腥气。这具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连捏东西的力气都在退。
“我来。”凤娇伸手。
林风侧身避开，“不行，系统不让。”
她顿住。刚才那一瞬，她指尖刚碰到玉符，就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虎口发麻，像是被雷打了一下。
林风深吸一口气，低头咬破舌尖，一口带着寒气的血喷在玉符上。血雾散开时，玉符突然亮起一道微光，浮现出一根虚影指针，首首指向西南方向。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亲子羁绊值+5%，当前进度35%。子嗣林目，距离三里，位于法租界边缘‘鬼街’附近。”
凤娇盯着那指针，眉头越皱越紧。她肩头胎记隐隐发痒，像是有虫子在皮下游走。但她没抓，只低声说：“那边阴气重，活人少去。”
“他知道我们会来。”林风收起玉符，塞进衣襟内层，“所以留了这个。”
他转身要走，左腿却一软，整个人晃了下。凤娇赶紧扶住他肩膀，发现他后背己经湿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你撑得住？”她问。
“还能走。”他说完，迈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停。
巷子尽头是条主街，洋车来回穿梭，巡警站在路口吹哨。两人拐上人行道，迎面一家报童举着报纸吆喝：“昨夜南市命案！一人暴毙街头，浑身无伤……”声音被车轮碾碎，断断续续飘远。
林风脚步没停，目光扫过街角一处布招——黑底红字写着“义记修表”，招牌下摆着个铜罗盘，指针微微偏转。他眼角一动，却没多看。
凤娇察觉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他嗓音沙哑，“刚才那罗盘，动了一下。”
“有人盯我们？”
“不一定是有意。”林风低声道，“可能是残留阵法在反应尸气。”
凤娇没再问。她知道，越是靠近亲人的痕迹，这具僵躯就越容易引来麻烦。她只把手伸进袖中，摸了摸蛊笛尾端的翡翠蝴蝶，确认它还在。
两人穿过两条街，地势渐渐低下去。商铺少了，路灯也稀疏起来。路边开始出现废弃货栈，窗户破着洞，门板歪斜。空气里多了股腐水味，混着煤渣和烂菜叶的气息。
终于，前方出现一条窄街。入口立着块歪斜的木牌，字迹模糊，依稀能辨出“鬼街”二字。街面铺着青石，缝隙里渗着黑水，两侧屋檐低垂，晾衣绳上挂着褪色衣物，随风轻晃。
林风站在街口，青玉匣贴着胸口，热得几乎烫人。他抬头看去，整条街安静得出奇，没有叫卖，没有孩童嬉闹，连狗都不见一只。只有远处某户人家亮着昏黄油灯，窗纸上投出一个人影，坐着不动。
“三里。”他说，“就在里面。”
凤娇望着那条街，手指悄悄掐进掌心。她体内的蛊虫躁动不安，像是闻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味道。但她没退，反而往前半步，与林风并肩而立。
“你要进去？”她问。
“必须进。”林风声音很轻，“但他不在街上。”
“你怎么知道？”
“玉符的指针，是指向地下。”
凤娇呼吸一滞。她忽然想起南疆老辈人说过的话：活人走阳路，死人走阴巷，若有街市建在坟场之上，夜里灯火通明，白天却无人走动——那叫鬼街。
眼前这条街，正是如此。
林风迈出第一步，左脚踩上青石，发出轻微响动。街面湿滑，他扶了下墙，指尖蹭到一层黏腻物质，抬手一看，是暗红色的泥垢。
凤娇紧跟其后。她没说话，但右手己滑入袖中，握住蛊笛。
走到街中段，左侧一扇小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幽绿光芒。林风停下，凝视那光。它不像是灯烛，也不像电灯，倒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他伸手推门。
门轴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屋内空荡，地面中央挖了个方坑，坑底铺着碎砖，砖缝间插着七根短香，香头燃着绿火，正对着坑上方悬着一面铜镜。镜面朝下，映不出人脸，只照出那七点绿焰，跳动如呼吸。
林风盯着那镜子，右眼瞳孔悄然泛起淡金。
凤娇忽然拽他袖子，“别碰那镜。”
话音未落，镜面轻轻一震。
一抹血丝从镜背渗出，顺着铜边滑落，滴在最中间那根香头上。
绿火猛地窜高，烧成一团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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