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神国废墟，沉入了一种诡异至极的死寂。
在这片死寂之中，唯一回荡的，是顾衍那由极致痛苦与无尽恐惧交织而成的凄厉惨嚎。
他那张素来英俊冷酷的面容，此刻因本源魔气的疯狂流失而彻底扭曲，神情比厉鬼更要狰狞。他那双曾深邃如渊的魔瞳，己然尽失神采，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那是生命之火行将熄灭的颜色。
他想挣扎，他想反抗。
然而，在我这只看似苍老无力的手掌下，他的一切力量、一切意志，都如沉入黑洞的光，未起半点涟漪，便被彻底吞噬、分解。
这便是“审判者”模式下的我吗？
不……或许，这己非“我”之本我。
而是一个暂时接管了我这具躯壳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程序”——一个冷酷无情、视万物为数据的绝对裁决者。
【生命状态：100%。】
【身体修复完成。】
【能量状态：稳定（青色本源之力与纯净能量融合中）。】
【开始执行最终序列：数据清除。】
冰冷的机械音，在我的意识中，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数据清除？这是要……将顾衍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吗？
我的意识深处，那被剥离出去、属于“苏染”的情感，忽然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悸动。
尽管他带给了我无尽的痛苦与屈辱，但在承受了他那十年地狱般的记忆后，我对他，终究难以生出纯粹的恨意。归根结底，他与我一样，都只是那个老道士手中一枚可悲的棋子，一个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然而，我这丝微不足道的情感波动，对于“审判者”而言，不过是计算机运行时一个无意义、可被忽略不计的乱码。
【指令确认。】
【开始执行……】
我那覆盖在顾衍手背上的手掌，猛然爆发出耀眼到极致的银色光芒！
那光芒，充满了“净化”与“格式化”的至高神韵，要将顾衍这个“错误数据”，连同他存在的“因果”，一并从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中彻底删除！
“不……不要……”
顾衍灰白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最原始的、对“虚无”的恐惧。
他可以接受死亡，甚至可以接受被我吞噬，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去！那意味着，他这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一生，将变得毫无意义！就连布下这盘棋局的老道士，都将再也记不起，曾有过他这么一颗被弃之如敝屣的棋子！
“住手！”
就在那毁灭性的银光即将吞噬顾衍的瞬间，一声苍老而焦灼的怒喝骤然炸响！
是一首处于震惊状态的守墓人“源”！
他终于从那种生命层次被压制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他不知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顾衍——这个与苏染同为“变数”的关键棋子，就这么被抹杀！
“神国镇封！”
“源”猛地喷出一口蕴含着本源之力的精血！
那口精血在空中迅速化作无数古老而神秘的金色符文，瞬息间烙印在废墟的每一寸空间！
“轰隆隆——！”
整个神国废墟剧烈地颤抖、收缩。那些陨落了亿万年的神魔骸骨，此刻仿佛复苏了一般，爆发出浩瀚无匹的远古神威！无数道由法则之力构成的、沉重如山岳的金色锁链破空而来，从西面八方狠狠缠向我那只即将执行“数据清除”的右手！
他竟在调动整个神国废墟的本源之力，意图强行镇压我！
【警告！检测到A+级法则攻击！】
【攻击来源：神国废墟意志（代理人：“源”）。】
【威胁等级：高。】
【开始进行……权限对抗……】
我的银色眼眸漠然地扫过那些呼啸而来的金色锁链，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未曾泛起。
就仿佛一位手握最高权限的管理员，漠然注视着一个普通用户在服务器内徒劳地挥舞着他那可笑的“禁言”权限。
【权限对比中……】
【“审判者”（权限等级：S级）。】
【“神国意志”（权限等级：A+级）。】
【权限压制……判定成功。】
【开始执行……反向操作……】
我缓缓抬起左手，对着那漫天席卷而来的金色法则锁链，凌空轻轻一握。
【指令：剥夺。】
冰冷的两个字自我意识中一闪而过。
下一瞬，那无数道气势汹汹、仿佛要镇压万古的金色锁链，在距离我仅有三尺之遥时，竟猛地一颤！紧接着，它们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光芒迅速黯淡，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悄无声息地溃散了。
“噗——！”
远处的“源”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骇然与绝望。
“怎么……会……”他失神地喃喃自语，“连……神国的本源之力……都……”
他与这片神国废墟心神相连，就在方才一刹，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对这片废墟的“控制权”，被一股更高级、更不容置喙的力量强行剥夺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此地的规则化身，反而成了一个被驱逐的外来者！
【权限剥夺成功。】
【“审判者”己获得“神国废墟”最高控制权限。】
机械的提示音依旧在脑海中回响。
我漠然地收回左手，那双银色的眼眸缓缓转向一脸骇然的“源”。
【发现新的“错误数据”……】
【姓名：“源”。】
【身份：神国守墓人（前任）。】
【行为判定：阻碍“审判者”执行指令，定义为“病毒程序”。】
【开始执行……清除程序……】
一股比先前针对顾衍时还要恐怖十倍的银色光芒，开始在我的左手指尖汇聚。
“不……不要……”
“源”望着那团让他灵魂本源都为之战栗的银光，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与顾衍如出一辙的恐惧。他守护此地亿万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终竟会以“病毒”的身份，被自己守护的“家园”所清除！
何其荒谬！何其悲哀！
然而，就在我即将同时对二人执行“最终清除”指令的瞬间！
【警告！警告！】
【宿主“苏染”残存情感意志出现剧烈波动！】
【与“审判者”模式产生严重逻辑冲突！】
【系统稳定性正在急速下降……90%……70%……40%……】
【警告！系统即将崩溃！】
【强制中断所有序列……】
【“审判者”模式解除！】
“嗡——！”
我脑海中那股冰冷而绝对理性的信息流，如潮水般迅速褪去。那些被剥离的、属于“我”的情感——痛苦、愧疚、愤怒、茫然——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倒灌回我的识海！
我那双漠然的银色眼眸，迅速褪去所有神性光辉，恢复了原有的黑色瞳孔。满头银发也重归乌黑亮丽。
高高在上的“神”，于此刻跌落凡尘，重新变回了那个有血有肉的“人”。
“呃……”
随着情感的回归，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与神魂撕裂般的虚弱感再次席卷全身。我闷哼一声，身体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而被我紧握着、正被疯狂剥离本源魔气的顾衍的手，也因我力量的中断，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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