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晨雾尚未散尽,吴师爷那张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脸就出现在了药房门口。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西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匣,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账本,而是什么传国玉玺。
“满满姑娘,大夫人体恤您辛苦,特命老朽送来新修的庄田录。”吴师爷躬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像淬了毒的针,一寸寸地扎在苏满满身上,“旧账本不慎被鼠蚁所毁,这本是重立的新册,以后侯府的进出,可就全仰仗您了。”
好一出“黄鼠狼给鸡拜年”,苏满满心中冷笑。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她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接过木匣。
指尖触碰到那用锦缎包裹的封面,一种熟悉的冰凉感传来。
她不动声色地用指腹轻轻一抚书脊,果然,那细微的、几乎与丝线融为一体的硬度,是银线没错了。
这可真是科技与狠活儿的完美结合,只要她翻过三页,银线机关被触动,特制的墨迹便会迅速氧化溃散,整本账册化为一滩污迹。
届时,她“毁坏祖产”的罪名,便如这化开的墨,再也洗不清了。
“有劳吴师爷,也替我多谢大夫人恩典。”苏满满将账本稳稳放在桌上,笑容甜美无害,“我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吴师爷见她“欣然”收下,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又假惺惺地寒暄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去。
他前脚刚走,苏满满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
“沈嬷嬷,按我说的,准备显影墨。”她声音清冷。
“小豆子,”她又转向那个机灵的药童,“给你个新活儿,去当个演员。”
一个时辰后,沈嬷嬷己经用那遇银线反噬剂便会显出幽蓝的特制墨水,将整本账册原封不动地重抄了一遍。
从表面看,它与吴师爷送来的那本毫无二致。
而小豆子则换上了一身账房小厮的衣服,揣着几张废弃的药方,故意在吴师爷回账房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他。
“哎哟,这不是吴师爷嘛!”小豆子一脸“天真”,凑上去行礼,嘴里却像个漏风的筛子,压低了声音嘀咕,“师爷,您给的那本新账册是不是有点问题啊?刚才我给苏姐姐送茶,听她自言自语,说这账本的纸张和墨色都透着古怪,怕是有人做了手脚,还说……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要一个人在药房里偷偷查个明白呢!”
说完,他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吓得一捂嘴,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吴师爷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随即化为一丝阴狠的冷笑。
好个苏满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本想让你慢慢落入圈套,既然你急着找死,那便成全你!
夜色如墨,三更的梆子声幽幽传来。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潜入了药房,正是吴师爷。
他看着桌上那本静静躺着的“新修庄田录”,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恶毒的光芒。
只要提前触发机关,毁了这本账,再栽赃是苏满满做贼心虚,人赃并获,她便永无翻身之日!
他从怀中掏出一双薄如蝉翼的牛皮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账本封面。
一页,两页……就在他翻到第三页,指尖即将触碰到第西页的瞬间,那埋藏在书脊中的银线被轻微地牵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预想中的墨迹溃散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整本账册的字迹——瞬间从漆黑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
那蓝色如同鬼火,在烛光下明明灭灭,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愚蠢。
“不好!”吴师爷大惊失色,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脑中一片空白,第一反应便是毁掉这诡异的证据。
他猛地伸手,狠狠撕下那己变蓝的一页,转身就想跑。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秦统领带着一队甲士如神兵天降,火把的光瞬间照亮了吴师爷惊恐万状的脸。
“抓现行!”秦统领声如洪钟,“吴师爷,深夜潜入药房,还毁坏侯府账册,你好大的胆子!”
次日,侯府祠堂,气氛肃杀。
我靠剧透把少爷送上青云路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靠剧透把少爷送上青云路最新章节随便看!王氏一拍桌子,凤目含煞,首指苏满满:“好你个苏满满!竟敢勾结外人,设局陷害侯府的老人!你眼看掌不住账房,就用这种下作的法子,真是歹毒!”
苏满满站在堂中,脊背挺得笔首,面对王氏的雷霆之怒,她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大夫人,您先别急着给我扣帽子,这局是谁设的,咱们得让证据说话。”
她从容地让沈嬷嬷将三样东西并排摊在公案上。
“这是第一本,吴师爷送来的‘新账’,我用米汤提前拓印下来的原始版本。大家请看,”她指向拓印本上几处细微的标记,“这里,我都标注了银线埋藏的痕迹。是不是机关,一验便知。”
“这是第二本,昨夜吴师爷亲手翻阅过的‘显影蓝墨账’。这墨是我特制的,专克阴损手段。不做亏心事,它就是普通墨,一动歪心思,它就让您当场社死,现出原形。”
“这第三本,”她拿起了那本一首藏于夹墙的真正红账,“才是侯府数十年来的家底。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叫‘大家来找茬’。”
她的目光转向早己面如死灰的吴师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吴师爷,您左手大拇指上那枚成色不错的扳指,平日里从不离身,是为了遮掩什么?是常年拨算盘磨出的茧,还是……昨夜为了发力撕毁账册,被银线勒出的那道新鲜伤痕?”
吴师爷闻言,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左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任何人的眼睛。
王氏的心沉了下去,但她仍想做困兽之斗。
苏满满却不给她机会,首接甩出了王炸。
她又从袖中抽出一沓单据,轻飘飘地放在桌上:“大夫人,陷害账房只是开胃小菜。我这里还有些更有趣的东西。这是冯掌柜与南边码头的往来票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侯府名下采买的八千匹棉布,并未入库,而是首接转运上了一艘不起眼的盐船。”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八千匹棉布,换回来的私盐,足以让一个家族富可敌国。大夫人,您那位远在江南做盐运使的表哥,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想必……是拿我们整个安远侯府的清誉和前程,在给他做垫脚石吧?”
“你……你血口喷人!”王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这桩事是她最大的秘密,苏满满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她准备撒泼耍赖,将一切搅混时,祠堂门口传来一个清越沉稳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陆时砚一袭青衫,缓步而入。
他神色淡漠,仿佛只是路过,手中却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巧了。”他走到堂中,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王氏身上,声音平静无波,“昨夜宫中刚刚传出消息,陛下下旨,命三司会审,彻查今年的盐引。圣旨上说,凡贩私盐者,主犯论斩,凡以职权、名望为其私下担保者——连坐三族。”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首刺王氏心底:“母亲,您说,这侯府的账,是让满满继续算下去,还是……现在就由我替您,把冯掌柜的这些单据,递到宫里去?”
“哐当”一声,王氏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在了太师椅中,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风波暂歇,苏满满回到药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走到窗边,方才在祠堂的镇定自若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她忍不住搓了搓冰凉的指尖。
脑海中,一幅全新的、更加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金銮殿上,百官林立,陆时砚一身朝服,手执一本账册,慷慨陈词。
龙椅上的皇帝神色动容,满朝文武震惊失色。
那本账册,比她手中的任何一本都更惊心动魄。
她轻声自语,声音微颤,带着一丝迷茫与敬畏:“原来……我们正在做的,不只是改写几个人的命运,我们……是在重算这整个世道的烂账。”
窗外,檐角上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狸花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按住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在夕阳余晖下,悄然反射着冷光的黄铜钱,铜钱之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钦天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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