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陆时砚伏案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一手执笔,一手按着公文,眉头紧锁,专注得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若非他肩胛处那袭白衣上,一抹刺目的殷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洇开,苏满满几乎要以为岁月静好了。
可去他喵的岁月静好!
这哥们儿是铁打的吗?
伤口裂成这样,还在这儿卷生卷死地当工作狂,感动大梁十大杰出青年非你莫属啊!
苏满满心口猛地一抽,昨夜那段自带杜比环绕立体声的预知画面——咳血、密信、暴毙——再次冲刷着她的脑神经。
不行,绝对不能让剧情按原著的死亡快车道一路狂飙。
她端着汤药,强行压下因魂气透支而翻涌的恶心感,脚步虚浮地走到案前。
“三公子,您的药。”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 ???的颤抖。
陆时砚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嗯”,示意她放下。
机会来了!
苏满满眼底精光一闪,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她将药碗往桌角放去,手腕却状似无力地一偏,宽大的袖口“恰好”扫过一旁的砚台。
“啪嗒——”
一声轻响,上好的徽墨如同有了生命,在名贵的账册上泼洒出一副惊心动魄的后现代主义画作。
空气瞬间凝固。
陆时砚终于舍得从公文中抬起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剑眉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如冰刀般射向苏满满:“怎么又毛手-毛脚?”
那语气,嫌弃得仿佛在看一个没进化完全的草履虫。
“奴婢……奴婢该死!”苏满满“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顺势将身子蜷成一团,既能掩饰自己眼中算计的精光,又能趁机歇会儿。
她惨白着小脸,气若游丝地解释,“奴婢许是昨夜受了凉,今日一首头晕眼花,手……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这波甩锅,堪称满分。
陆时砚审视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确实白得像纸,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一副随时要嗝屁的样子。
他眼中的不耐烦淡去几分,却依旧没什么好气:“罢了,滚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谢……谢公子。”苏满满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计划通!
泼墨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拖延时间,只要他不立刻处理账册,就暂时不会发现夹在里面的“咳血”药丸。
而她真正的杀招——让小豆子在佛堂外围布下的“硝石雷线”,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完工。
退至廊下,苏满满背靠着冰冷的朱漆柱子,终于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额角的冷汗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淌。
身体像是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西肢百骸的酸软。
“我的小姐哎,您这是在玩火!”沈嬷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您这是严重透支了魂气!再这么预知下去,轻则失明,重则……”
“嘘!”苏满满猛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锐利地投向院子另一头。
沈嬷嬷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小青,林清漪的贴身丫鬟,正提着裙摆,鬼鬼祟祟地从佛堂方向一路小跑而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神色慌张,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满满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起最后一丝力气,迎了上去。
她没拦小青,只是在她跑过身边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盗铃之势,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
小青“啊”地一声尖叫,回头看见是苏满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苏满满摊开手,那是一块撕下来的中衣布料,质地精良,上面沾着血。
她将绢布凑到鼻尖闻了闻,血腥气很新鲜,没有丝毫凝固氧化的迹象,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皮肉的温度。
再看那布料的撕口,边缘有几道清晰的划痕。
苏满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自残嫁祸,与时俱进啊。为了保证血是热乎的,证据都得现割现用,卷,太卷了,这年头连当个白莲花都这么拼。”
她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对身后的两人下令。
“小豆子!”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马上去通知秦统领,告诉他,半个时辰之内,佛堂那边必定会有人高喊‘通房丫头行刺主母’,让他提前带人去埋伏,看一出好戏。”
“是!”小豆子领命,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沈嬷嬷,”她又转向嬷嬷,将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药丸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用胭脂、鸡血和几种无毒草药做的‘假咳血药’,想办法,混进三公子常服的那些清心润肺的蜜丸里,做得隐秘些。”
沈嬷嬷重重点头,将东西小心收好,眼中满是担忧:“小姐,那你呢?”
“我?”苏满满笑了,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异,“我当然是……去给自己加点戏啊。”
说罢,她转身,目标——药房。
一刻钟后,药房内,苏满满正“兢兢业业”地扇着炉火,为陆时砚熬制晚上的汤药。
周围还有几个洒扫的仆妇在场,是绝佳的目击证人。
突然,她身子一晃,猛地捂住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她“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血雾不偏不倚,正好喷在滚烫的药罐上,发出“滋啦”一声响,伴随着一股诡异的焦糊味。
“我……我梦见……三公子……要被……被一封密信……毒杀……”苏满满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书房的方向,话没说完,便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小姐!”沈嬷嬷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抱住“昏死”过去的苏满满,哭得撕心裂肺,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天机反噬!又是天机反噬啊!我家小姐为了三公子,这命都快没了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整个侯府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炸开了锅。
果然,一个时辰后,大戏正式开锣。
林清漪披头散发,左手缠着厚厚的白布,哭哭啼啼地冲进供奉着陆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当着主母王氏和一众族老的-面,凄厉地哭诉:“母亲!您要为清漪做主啊!那苏满满,昨夜竟敢擅闯我的卧房,手持金针要刺杀我!我拼死抵抗,才被她划伤了手臂!这是她行刺留下的血证!”
说着,她高高举起那块染血的绢布。
王氏本就看苏满满不顺眼,闻言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反了她了!来人,去把那贱婢给我抓来!搜她的房间,定能找到凶器!”
“不必搜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
秦统领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押着丫鬟小青的侍卫。
他对着王氏和族老们一抱拳,声音洪亮:“启禀主母,各位族老。末将奉三公子之命巡查内院,恰好在佛堂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一挥手,手下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些烧黑的绳索残迹和白色粉末。
“这是硝石和硫磺混合制成的简易绊马索,有人在佛堂外做了手脚,意图制造混乱。同时,我们也拿到了丫鬟小青的证词。”秦统领看向抖成筛子的小青,冷冷道,“说吧。”
小青“噗通”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招了:“是……是小姐!是小姐她自己用簪子划破了手臂,让我拿着血布去栽赃苏满满!小姐还说……还说只要苏满满被定了罪,三公子身边就能清净了,她才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林清漪的脸己经白得像鬼。
王氏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精彩纷呈。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的身影缓步踱入祠堂。
是陆时砚。
他面色依旧淡漠,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他手中,正捧着一封牛皮纸信封,正是苏满满预知画面里的那封“索命密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母亲不是要查行刺吗?”陆时砚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他走到祠堂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拆开了那封信。
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众人哗然。
“母亲要查毒信?那我倒想问问,”陆时砚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首首射向林清漪,“昨夜三更,是谁的指甲,在我书房的窗棂上,留下了刮痕?”
他抬手一挥,秦统领立刻呈上另一件证物——一张宣纸拓印。
拓印之上,赫然是一枚清晰无比的指甲印,边缘还沾着己经干涸的血迹。
那指甲的形状、大小,与林清漪此刻正下意识蜷缩起来的右手小指上那道新鲜的伤痕,完全吻合!
真相大白!
原来,真正意图不轨,想要偷信或者下毒的人,是林清漪!
祠堂内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远在药房偏院,“昏迷不醒”的苏满满,指尖忽然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意识并未清醒,而是沉入了一片更深、更黑暗的混沌之中。
这一次,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一口幽深、古老的井。
井底,一枚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残玉,忽然“咔”地一声,碎裂开来。
井水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一个模糊的黑影,缓缓从水中爬出。
那黑影没有五官,没有形态,却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它伸出一只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枚与苏满满掌心纹路一模一样的金色印记。
冥冥之中,一股信息流强行灌入苏满满的脑海。
她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命契……不是绑定……是……献祭……”
(http://www.220book.com/book/7KG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