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琛，她带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留下一句“等我电话，乖”，就嬉皮笑脸地进去了。
林星遥没等。她甚至没回前台，首接找了个理由提前下了班。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会真的疯掉。
然而，生活的压力从不会因为戏剧性的插曲而有片刻的仁慈。
外婆的手术费，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她的心头。
陆廷琛是回来了，可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让她根本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个道理，她早就懂了。
……
午夜十二点，海城的繁华渐渐褪去，只剩下零星的霓虹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
“叮咚——欢迎光临。”
陆氏集团附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内。
林星遥穿着便利店统一的蓝色马甲，正蹲在货架前，一丝不苟地将一瓶瓶饮料对齐。
时薪十五块，从晚上十点到凌晨六点。一个通宵下来，能有一百二十块的收入。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总好过坐以待毙。
“小妹，结……结账！”
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收银台，将一瓶劣质白酒和一包花生米重重地拍在台面上。
“好的，一共二十三块五。”林星遥熟练地拿起扫码枪。
那醉汉却不急着付钱，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尤其是在她戴着眼镜也依旧清秀的脸蛋上停留了许久。
“小妹妹，这么晚了还上班啊？辛苦不辛苦？”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身体不怀好意地朝前倾了倾，“要不……下班后陪哥哥喝一杯？哥哥有钱！”
林星遥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声音冷淡了三分：“先生，请您付款。”
“哎哟，还挺有脾气。”醉汉嘿嘿一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伸出油腻的手就想去摸她的手背，“别这么冷淡嘛，交个朋友……”
林星遥触电般地缩回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先生，请您放尊重一点！”
“尊重？老子花钱买东西，让你陪个笑怎么了？”
“你一个打工的，装什么清高？信不信老子投诉你！”
店里另一个负责夜班的小店员是个刚成年的男生，吓得脸都白了，躲在货架后面不敢出声。
林星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跟醉鬼是讲不通道理的。
“您如果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她拿起手边的电话，冷冷地盯着他。
“报警？”醉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报啊！老子今天还就跟你耗上了！你不陪我喝酒，谁也别想走！”
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攥住，林星遥用力挣扎，可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挣脱不开。
“放开我！”她厉声喝道。
“不放！小美人，你就从了哥哥吧……”醉汉狞笑着，将她往自己这边拖拽。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一声，再次滑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光走了进来。
是陆廷渊。
他似乎刚结束一场晚宴，，本想进来买一瓶水，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出闹剧。
而闹剧的主角，竟然还是那个白天被他弟弟当众宣布所有权的女人——林星遥。
他的脚步顿住了。
陆廷渊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离收银台几步远的地方，双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眼神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她穿着廉价的蓝色工作马甲，头发凌乱，正被一个流里流气的醉汉攥着手腕。她脸上没有白天那种逆来顺受的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倔强的愤怒。
有意思。
白天还是陆家二少爷身边风光无限的“红人”，晚上就沦落到在便利店打夜班，还被地痞无赖骚扰。
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还是……陆廷琛那个混蛋根本就是在耍她？
陆廷渊冷眼旁观，首到那醉汉的动作越来越过分，几乎要将林星遥整个人都拖出收呈台时，他有了动作。
“放开她。”
那醉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意识地松了手。
“你……你谁啊？想多管闲事？”
陆廷渊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徐睿，公司楼下便利店，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他才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个醉汉，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滚。”
那醉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便利店。
林星遥揉着被捏得通红的手腕，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谢谢。”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帮她解了围。
然而，陆廷渊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感谢。
他缓步走到收银台前，“陆廷琛的人，就这么喜欢在外面抛头露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怎么，他给你的钱不够花，需要你深夜穿着这种衣服出来赚辛苦费？”
林星遥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这不关你的事。”她抬起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这是我自己的工作。”
“你的工作？”陆廷渊嗤笑一声，“你的工作，不就是傍上我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然后打着他的旗号，在外败坏陆家的名声吗？”
“林星遥，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陆廷琛，但我警告你，”
“安分一点。陆家的门，不是你这种女人想进就能进的。”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林星遥气得浑身发抖，眼眶泛红。她可以忍受贫穷，可以忍受劳累，却无法忍受这样无端的污蔑和践踏。
“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与你们陆家无关！我没有傍着谁，更没有败坏谁的名声！我只是在靠我自己的双手赚钱！”
“赚钱？”陆廷渊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只昂贵的皮夹，取出一张黑色的名片，屈指一弹，名片便精准地落在了她面前的收银台上。
“有困难，就去找陆廷琛解决。他既然敢在公司夸下海口，就该负起这个责任。”
“别再让我看到你在外面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那张纯黑色的名片上，只烫金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陆廷琛。
这是羞辱，也是施舍。
林星遥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那张名片，“我不需要。”
就在这时，连日来的疲惫、刚才的惊吓以及此刻的愤怒屈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一同向她袭来。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收银台，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了自己放在旁边的帆布包。
包的拉链没拉好，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散落出来半边。
没有口红，没有粉饼，没有属于年轻女孩的任何精致玩意儿。
只有几张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纸。
陆廷渊的视线无意间扫过。
那是几份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招聘广告，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网页信息。
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职位——【诚聘晚间家教】、【餐厅招聘周末服务员，包晚餐】、【出版社急招夜班校对，要求细心】……
每一份，都是最底层、最辛苦的兼职。
和他想象中，一个处心积虑攀附豪门的女人该有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错愕，在他冰封的眼底一闪而过。
他看着她那张因贫血和疲惫而过分苍白的脸，看着她那双即使在愤怒中也依旧清澈倔强的眼睛，再看看那些廉价的招聘广告……
有什么东西，似乎和他固有的认知产生了微妙的偏离。
陆廷渊喉结微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收回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漠，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便利店。
夜风灌入，林星遥打了个冷颤，终于从晕眩中缓了过来。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招聘广告，和那张静静躺在收银台上的黑色名片，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慢慢蹲下身，将那些关乎她生存希望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小心地抚平，放回包里。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那张名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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