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死囚营的大门,耀眼的阳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空气中不再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和腐臭,而是夹杂着尘土和市井叫卖声的鲜活气息。
这里是大夏王朝的京城。
繁华,热闹,却也冰冷。
凌清月带着她身后近五十名获得赦免的女囚,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
她们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囚衣,脸上带着久困牢笼的茫然和苍白,与周围衣着光鲜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过的百姓对她们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戒备。
“看,那是一群囚犯吧?”
“天哪,怎么放出来了这么多,怪吓人的。”
“离她们远点,别沾上晦气。”
这些窃窃私语,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痛着这些刚刚重获自由的女人们。
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原本挺起的胸膛又垮了下去。
“都把头抬起来。”
凌清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们是奉了公主懿旨,被赦免的功臣。”
“你们没有罪,更不低人一等。”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忘了过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
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驱散了众人心中的寒意。
她们看着凌清月那始终挺得笔首的背影,也慢慢地,重新抬起了头。
“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陈玲走到凌清月身边,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她们自由了,可她们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先找个地方落脚。”
凌清月指着不远处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
“去那里。”
客栈的店家伙计一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女叫花子”,立刻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伸手拦住了她们。
“去去去!到别处要饭去!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住店。”
凌清月淡淡地说道。
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嗤笑一声。
“住店?你们住得起吗?我们这可是正经客栈!”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凌清月懒得与他废话。
伙计还想说什么,客栈里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是这家悦来客栈的王老板。
“吵什么呢?”
王老板不耐烦地问道。
伙计立刻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老板听完,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凌清月众人身上扫了又扫。
“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
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小店本小利薄,容不下这么多人。”
“而且看各位的样子……恐怕也付不起房钱吧?”
他的话虽然客气,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钱,就滚。
“我们刚从营里出来,身上确实没有银钱。”
凌清月坦然承认。
“但是,我们可以用别的东西抵押。”
“比如医术。”
“医术?”
王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姑娘,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
“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懂医术?”
“我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可不敢让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乱看。”
“现在就请各位离开吧,别影响我开门迎客。”
他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实则是驱赶。
“店家当真不愿行个方便?”
凌清月的眼神冷了半分。
“方便?”
王老板的脸也沉了下来。
“我开门做生意,不是开善堂!”
“你们这么一大群女人,连个男人都没有,谁知道是什么来路!”
“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推搡着站在最前面的陈玲和豹姐。
凌清月身后的女人们,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灭。
她们的眼神,重新变得黯淡,充满了无助和茫然。
京城虽大,却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
就在凌清月准备带着众人离开,另寻他法之时。
客栈的后院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虎子!虎子!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救命啊!”
这声尖叫,让王老板的脸色瞬间大变。
“是……是内人!”
他也顾不上驱赶凌清月了,转身就朝着后院冲了过去。
凌清月眉头一皱,对陈玲说道:“跟上去看看。”
她们跟着 panicked的王老板,穿过大堂,来到了客栈的后厨。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倒在一个妇人的怀里,满脸涨得通红,眼睛向上翻着白眼。
他的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的声响。
他的身体正在剧烈地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虎子!我的虎子!”
那妇人正是王老板的妻子,她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却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王老板冲上前,急得团团转。
“刚……刚才还好好的,他吃了口鱼……就……就这样了……”
一个厨娘吓得结结巴巴地回答。
“被鱼刺卡住了?”
王老板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周围的伙计和厨子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焦急万分,却都束手无策。
“快!快给他灌醋!”
“不行不行,得吞一大口饭团,把刺咽下去!”
“用手抠!快用手抠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出的全都是些致命的昏招。
“都给我让开!”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有力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凌清月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快步走了进去。
王老板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怒道。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他现在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看到这个刚刚被自己赶走的“瘟神”。
凌清月完全无视了他。
她的目光,只锁定在那个即将窒息的孩子身上。
典型的气道异物梗阻。
再耽搁十几秒,这个孩子就会因为脑部缺氧,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死亡。
她一步上前,就想施救。
“你别碰我儿子!”
王老板的妻子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张开双臂拦住了她。
“你走开!你这个不祥的女人!”
“想救你儿子,就听我的!”
凌清月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再过十个呼吸,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这番话,如同当头一盆冰水,浇在了夫妻二人的头上。
他们看着儿子越来越紫的脸色,和越来越微弱的挣扎,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求……求求你……救救我的虎子……”
王老板的妻子哭着跪了下来。
凌清月不再浪费任何时间。
她绕到男孩的身后,双腿微屈,形成一个稳定的弓步。
然后,她用双臂,从后面环抱住男孩的腰部。
她右手握拳,将拇指侧顶在男孩肚脐上方、胸骨下方的腹部位置。
左手则紧紧地包裹住右拳。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凌清月猛地收紧双臂,用尽全力,向上、向内,冲击式地压迫着男孩的腹部。
一次。
两次。
三次。
她的动作,快速,标准,充满了力量感。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周围的伙计,都看呆了。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她不看喉咙,也不用药,只是从背后抱着孩子,使劲往上提。
这……这是什么古怪的救人法子?
就在凌清月进行到第五次冲击的时候。
“咳!咳咳咳!”
男孩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弓。
紧接着。
“噗”的一声。
一根带着血丝的、足有小指长的白色鱼骨,从他的嘴里,像子弹一样喷射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堵在喉咙里的异物被清除,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了肺部。
“哇——!”
男孩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喊。
那哭声,在此刻的后厨里,听起来,如同天籁。
他紫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恢复了红润。
他能呼吸了。
他活过来了。
整个后厨,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根鱼刺,又看了看那个正大口喘气、嚎啕大哭的孩子。
最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创造了奇迹的、身形瘦弱的少女身上。
王老板夫妇,更是彻底地傻了。
他们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被他们无情驱赶的“恩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扑通!
王老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凌清月的面前,朝着她,用力地磕了一个响头。
“女菩(萨!是女菩(萨下凡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
“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老板娘也反应了过来,抱着儿子,跪倒在另一边,哭着磕头。
“谢谢女菩萨救了我儿子的命!谢谢女菩萨!”
凌清月没有去扶他们。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前倨后恭的男人,淡淡地说道。
“现在,我们可以住店了吗?”
“住!住!必须住!”
王老板抬起头,脸上满是悔恨和感激。
“别说住店,您就是把小店拆了,我王某也绝无二话!”
“从今天起,您和您的这些姐妹,在小店所有的食宿,全部免费!”
“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是我们悦来客栈最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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