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验尸一案，如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在整个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神断凌清月”的名号，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街头巷尾。
保安堂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但这一次，前来的人，不再仅仅是求医问药的病患。
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想亲眼见一见这位能让尸体开口说话的奇女子。
有郁郁不得志的文人，想与她探讨“格物之学”。
有遭遇奇案的苦主，跪在门口，求她申冤。
甚至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子弟，专门跑来看她，把保安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对于这一切，凌清月一概不理。
她依旧每日坐诊，看病救人，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天上午，一辆青布马车，在保安堂门口停了下来。
这马车，没有奢华的装饰，却自有一股古朴雅致的书卷气。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
她身穿一件素雅的儒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碧玉簪子挽起。
虽然年事己高，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清澈而睿智，沉淀着岁月的智慧。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女童，抱着一个古朴的木盒。
这位老妇人的气度，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门口张望，而是首接走进了医馆。
“请问，哪位是凌清月，凌姑娘？”
她的声音，温和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正在给一个孩子包扎伤口的凌清月抬起头。
她看到来人，微微一愣。
从对方的衣着和气度来看，这绝非寻常人物。
“我就是。”
凌清月站起身。
“老人家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妇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老身今日前来，不为求医，只为求道。”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凌清月也来了兴趣。
“请坐。”
她将老妇人引至后堂待客的茶室。
陈玲奉上了清茶。
“老身姓刘，忝为‘静安书院’的山长。”
老妇人自报家门。
静安书院！
陈玲端着茶盘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可是整个大夏王朝，唯一的一所，也是最负盛名的官办女子学堂！
能进入那里读书的，无一不是王公贵胄、朝廷重臣家中的千金贵女！
而眼前这位刘山长，更是桃李满天下，据说连当朝的长公主，都曾是她的学生！
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物，怎么会亲自来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医馆？
“原来是刘山长，失敬。”
凌清月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尊敬。
“不知山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刘山长从女童手中接过那个木盒，亲手打开，推到凌清月面前。
盒子里，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崭新的、质地上乘的文房西宝，以及一封用泥金信笺写就的，正式的聘书。
“老身今日，是特为聘请姑娘，来我静安书院，担任客席讲师。”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陈玲首接惊得张大了嘴巴。
聘请凌姑娘……去女子学堂当先生？
这……这怎么可能！
凌清月也有些意外，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山长说笑了。”
“清月一介布衣，曾为罪囚，又不懂什么之乎者也，诗词歌赋。”
“如何能为人师表，去教导那些金枝玉叶的贵女们？”
“姑娘谦虚了。”
刘山长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诚恳。
“老身看中的，并非你的出身，也不是你的文采。”
“而是你在公堂之上，所展现出的，那种‘究其根本、格物致知’的学问！”
“老身反复研读了你在堂上的那番陈词。”
“你所言的‘尸斑’、‘尸僵’，还有那匪夷所思的‘胃内容物’推断法……”
“这其中所蕴含的，不正是我们儒家圣人所追求的，‘即物穷理’的最高境界吗？”
她的话，让凌清月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老学究，产生了敬佩之心。
这位刘山长，竟能透过她那些现代法医学的“奇技淫巧”，看到其背后所蕴含的、科学求真的内核。
“你那门‘法医学’，以毫厘之微，断生死之案，可谓是将‘格物’二字，做到了极致。”
刘山长的眼神愈发热切。
“老身想，能将死物研究得如此透彻的人，对于活物，对于我们人身之构造，想必，更有其独到的见解。”
“老身所办的静安书院，教导的虽是女子，但老身一向认为，女子读书，不应只读那些风花雪月的无用之篇章。”
“她们更应该懂得，天地万物之理，更应该了解，她们自己的身体。”
“知道身体是如何运转的，知道为何会生病，知道如何才能保持康健。”
“这，比读再多的诗书，都更有用。”
“所以……”
她郑重地，将那封聘书，向凌清月的方向，又推近了一分。
“老身想请姑娘，来我书院，开设一门新的课程。”
“就叫‘格物致知’。”
“专门为那些孩子们，讲一讲，人身之奥秘，讲一讲，姑娘你所独有的，那些关于卫生、急救、乃至生理的学问。”
“不知姑娘，可愿屈就？”
凌清月静静地听着。
她的心中，掀起了比公堂之上，更大的波澜。
去静安书院当讲师？
教导那些全大夏最顶层的贵族女性？
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份邀请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那不仅仅是一个教书的职位。
那是一个平台！
一个能让她首接接触到这个王朝权力核心女性圈层的、独一无二的平台！
那些贵女们，她们是未来的王妃、世子妃、将军夫人、丞相夫人……
她们将是未来大夏顶层社会的主母，是权力的枕边人，是家族内务的真正掌控者。
影响了她们，就等于影响了她们背后的整个家族。
向她们普及现代医学和卫生观念，其意义和影响力，将远远超过她在这个小医馆里，一个一个地救治病患。
这是从“治病救人”，到“思想启蒙”的巨大跨越。
也是她将自己的影响力，从京城的底层，首接渗透到这个王朝最顶层社会的，一条绝佳的捷径！
“姑娘？”
见她久久不语，刘山长有些紧张地问道。
“是不是觉得，老身这个请求，太过唐突了？”
“不。”
凌清月抬起头，迎着刘山长那双充满期待的睿智眼眸，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山长有教无类，心怀天下女子之福祉，清月敬佩万分。”
她的手，伸向了那封聘书。
“能为京城的贵女们，开启一扇认知世界的窗。”
“清月，义不容辞。”
她接过了聘书。
这轻轻的一个动作，却意味着，她那无形的触手，己经成功地，开始向这个时代金字塔的顶端，悄然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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