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尚未完全透亮，一层薄薄的寒雾如同哀纱般笼罩着青云宗所在的落云山。刺骨的冷风顺着山坳呼啸而过，吹打着几间歪歪扭扭、看起来年久失修的弟子房舍。
“咚！咚！咚！”
粗糙而急促的敲门声，更像是在砸门，猛地将林凡从浅薄的睡梦中惊醒。
“林凡！你个懒骨头废柴，还不滚起来挑水？想渴死全宗门的人吗？”一声粗暴的呵斥紧随着砸门声传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恶意。
林凡一个激灵，从冰冷的硬板床上坐起。他身上盖着的是一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的破旧薄被。杂役房的窗户纸破了几处，冷风嗖嗖地灌进来，让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杂役服。
“来了，张师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顺从和压抑。
门外站着的是外门弟子张虎，身材粗壮，淬体二重的修为在青云宗外门也算不上什么，但在林凡这些杂役面前，却足以作威作福。张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匆忙拉开门、头发还有些蓬乱的林凡，脸上满是鄙夷和不耐烦。
“磨磨蹭蹭的，废物就是废物！赶紧的，把水缸挑满，然后去后山砍够三天用的柴火！完不成，今天你就别想吃饭了！”张虎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凡脸上。
“是，张师兄。”林凡低下头，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屈辱和不甘。他没有争辩，也没有资格争辩。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他这位昔日的林家子弟，因家族败落、自身资质又被判定为奇差无比，才托了点关系送到这没落的青云宗，指望能混口饭吃，谁知却落得个最低等杂役的处境，受尽欺凌。
他沉默地拿起门口那对硕大的木桶，走向位于山腰的水井。木桶很沉，即使空着也分量不轻。井边冰冷，打水的绳索勒得他手心发红。一趟，两趟，三趟……硕大的水缸仿佛一个无底洞。冰冷的井水偶尔溅出来，打湿他的裤腿和草鞋，寒意首透骨髓。
几个外门弟子说说笑笑地从旁边走过，看到他辛苦的样子，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指指点点，发出嗤笑声。
“看呐，又是林凡那个废物。”
“啧啧，真是浪费宗门的米饭，挑水都挑不利索。”
“听说他来了三年了，连淬体一重都没达到，真是旷古奇闻的废物资质！”
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林凡的耳膜，也刺穿着他的心。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咬紧牙关，将所有力气用在手臂上，加快速度。
挑完水，己是日上三竿，他早己饥肠辘辘。匆匆赶到食堂，却只剩下一些冰冷的、几乎看不到油花的残羹剩菜。管事的老杂役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来这么晚，就这些了。爱吃不吃。”
林凡默默接过碗，蹲在食堂角落，快速地扒拉着冰凉的饭菜，只为填补空荡的胃袋，获取一点点能量。
下午的任务是砍柴。后山的柴并不好砍，那些坚韧的灌木和硬木，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锈迹斑斑的斧头磨得他虎口生疼，甚至破皮渗出血丝。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又被山风吹得冰凉。
好不容易砍够了一大捆柴火，艰难地背回柴房堆放好，天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刚想喘口气，张虎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凡！死哪去了？演武场脏成什么样了？赶紧去给我打扫干净！要是留下一片叶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怒火和无力感。他知道，这是张虎故意的刁难，演武场白天弟子们练功，晚上落叶纷飞，根本不可能彻底打扫干净。
但他没有选择。他拿起比他还高的扫帚，走向宗门那片还算宽敞的演武场。
果然，场上不仅有不少落叶，还有白天弟子们练功留下的脚印、散落的灰尘，甚至一些被打坏的木人桩碎片。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显得他形单影只。他挥动着沉重的扫帚，一下，一下，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扬起的尘土在昏黄的光线中飞舞，沾了他一身。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以张虎为首的几个外门弟子嬉笑着走了过来，似乎是刚吃完饭，特意来看他的笑话。
“哟，扫得挺认真嘛？”张虎阴阳怪气地说道，故意一脚踢在林凡刚刚扫成一小堆的落叶和尘土上。
“噗——”尘土和枯叶瞬间飞扬开来，劈头盖脸地溅了林凡一身，甚至迷了他的眼睛。
“哈哈哈！”张虎和他的跟班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看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真像条土狗！跟你这废物的身份真是绝配！”
林凡猛地停下了动作。他站在原地，头上、脸上、身上满是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扫帚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灰尘呛得他想咳嗽，但他死死忍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沾染灰尘的睫毛，看向得意洋洋的张虎等人。那双原本习惯于低垂掩饰的眼睛里，此刻仿佛有压抑的火山在酝酿，一种极致的屈辱和汹涌的不甘在其中剧烈翻滚。
看到他这副样子，张虎笑得更放肆了，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林凡的脸，嘲讽道：“怎么？不服气？你个连淬体一重都达不到的垃圾，天生就是给人踩的命！能留在青云宗干活，己经是宗门对你天大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
说完，他又是一脚，将旁边另一堆杂物踢散，大笑着带人扬长而去。
林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落满灰尘的雕塑。夜幕缓缓降临，周围的温度变得更低了。许久，他才缓缓松开几乎要嵌进扫帚杆里的手指。
他没有去清理身上的灰尘，也没有继续打扫，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回那间冰冷漆黑的杂役房。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他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寒冷。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勉强照亮他布满尘污和一丝未干汗迹的侧脸。
三年来的种种屈辱画面——克扣的食物、无尽的杂役、肆意的嘲笑、张虎等人丑恶的嘴脸——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冲刷。
“废物！” “垃圾！” “一辈子杂役的命！”
那些话语如同毒刺，一遍遍扎着他的心。
不！我不是废物！我不想永远这样！我不想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轮冰冷的明月，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屋内最阴暗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小堆宗门分发下来的、几乎没人愿意去干的任务的标识牌。其中一面落满厚厚灰尘、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木牌，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微不可查的黯淡光芒？
林凡猛地一愣，胸中翻腾的情绪瞬间一滞。
是月光反射的错觉？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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