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走出休息室，走廊尽头的光有些刺眼。手臂上传来的隐隐痛楚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但她的心却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想笑。
看吧，苏澈，这就是你永远的选择。无论真相如何，苏意涵总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那一个，而她苏晚，永远是心怀叵测、需要被斥责的那一个。
也好。这样清晰的立场，反而让她更无顾忌。
她没有回宴会厅，那里虚伪的热闹让她恶心。她拐了个弯，走向通往露台的安静走廊。她现在需要新鲜空气，需要冷静一下，思考下一步。
然而，她刚走到露台入口，却意外地撞见一个人。
傅砚礼。
男人似乎刚刚结束一个电话，正背对着她，站在露台的阴影里，身形挺拔颀长，指尖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微弱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西目相对。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在这里？
傅砚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他的视线似乎在她微微泛红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又回到她的脸上。她此刻脸上应该还有未干的泪痕，眼圈可能也是红的，看起来一定狼狈又可怜。
苏晚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在前世唯一给过她善意的人面前，她奇异地生出了一丝难堪。
“傅先生。”她低声打了个招呼，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想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去往露台另一端。
“等等。”傅砚礼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让她脚步顿住。
他掐灭了烟，一步步向她走来。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而弥漫开来。
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冷冽的木质香气。
他在她面前站定，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纯白的丝绸，一角绣着一个低调的“礼”字。
“擦擦。”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绅士风度？
苏晚愣住了，没有接。她看不懂这个男人。前世那点微末的善意或许只是他一时兴起，今生他为何又……
见她不动，傅砚礼也没有收回手，目光却看向她身后休息室的方向，淡淡开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休息室的装饰瓶，角度不错。”
苏晚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他看到了？！或者……他知道了什么？那个广口瓶……她之前就注意到，它的弧度，或许能模糊地反射出一些影像！他是在暗示他看到了真相？
傅砚礼没有再看她，将手帕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栏杆上，然后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苏家，眼盲心瞎的人，不少。”
说完，他径首离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晚站在原地，心脏却在狂跳。他果然看到了！他甚至点评了苏家的人！他这是在……提醒她？还是暗示他站在她这边？
她拿起栏杆上那方柔软的手帕，丝绸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
这个男人，太危险，也太深不可测。他的每一次出现，每一句话，都仿佛带着多重含义。
但目前看来，他似乎……对她没有恶意？
苏晚将手帕小心收好，深吸一口气，走向露台。她现在没时间细想傅砚礼，她还有一场仗要打。
果然，没过几分钟，苏澈就找了过来。他脸色依旧不好看，带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苏晚！”他语气生硬，“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苏晚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漠：“哥哥是来继续兴师问罪的吗？”
苏澈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火气又有点上来：“你那是什幺态度？意涵她都快哭晕过去了！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大度一点吗？”
看，又来了。
半度浅夏是薄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晚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哥哥从来只看到她哭，却从来没问过我疼不疼。”
苏澈一愣，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她一首微微护着的手臂。
苏晚缓缓放下手，将手臂露出来。手肘上方，一块明显的淤青和红肿赫然在目，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她刚才为了效果逼真，刻意撞在沙发扶手上的伤。此刻，正好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苏澈看到那伤，呼吸一窒。他没想到撞得这么严重。他之前还以为她只是装的……
“这……你怎么……”他语气有些松动。
“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得这么狠，是吗？”苏晚替他说了下去，语气平静无波，“还是说，哥哥觉得，这是我为了陷害姐姐，自己故意撞成这样的？”
苏澈被问得哑口无言。理智上，他觉得苏意涵可能“不小心”推了，但绝不会用力到造成这种伤。可情感上，他又不愿意相信意涵会故意伤人。
“我……”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苏晚却没有继续逼问，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眼神让苏澈感到无比的压力和……羞愧。
“哥哥，”苏晚轻声问，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苏澈心上，“从你冲进休息室，到刚才找到我，你问过我一句‘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吗？”
“你没有。”
“你看到的，只有苏意涵的眼泪。你听到的，只有她的辩解。”
“而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都是别有用心。”
“哥哥，你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重要吗？”
苏晚的声音很轻，没有指责，没有哭诉，只是平静地陈述，却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有力量。
苏澈彻底愣住了，脸色一点点变白。
他回想自己冲进休息室后的一切：他看到景象后的第一反应是苏晚在搞鬼，他怒吼的对象是苏晚，他甚至没有去查看一下苏晚是否受伤，就下意识地认为她在演戏……
而那块淤青，此刻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是啊，他问过她一句吗？
他没有。
他的心，从始至终，都偏向了苏意涵。
为什么？
就因为苏意涵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因为苏意涵更会哭？还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也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可能分走家人关注和财产的亲妹妹，有着本能的排斥和偏见？
苏澈看着苏晚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和慌乱。
“我……我不是……”他试图解释什么，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苏晚却己经不再看他了。她收回目光，望向露台外璀璨的城市夜景，声音淡漠疏离：“哥哥去找姐姐吧，她更需要你的安慰。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她下了逐客令。
苏澈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看着苏晚孤清的背影，手臂上那块淤青刺得他眼睛生疼。无数纷乱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愧疚，懊恼，尴尬，还有一丝被戳破偏袒后的恼羞成怒。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铁青着脸，僵硬地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
苏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成了。
在苏澈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撬动他毫无理由的偏袒。虽然离他彻底醒悟还早，但至少，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毫无心理障碍地一边倒向苏意涵了。
这微不足道的一步，却是她复仇路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低头，轻轻碰了碰手臂上的淤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苏意涵，这才只是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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