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
我抬起头，看着那只，离我的脸，越来越近的、苍白的手。
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滴落在光洁的走廊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莲。
我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但我的大脑，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输了。
是的，从“力量”的层面上，我己经输得，彻彻底底。
我所倚仗的、汇聚了上百个文明遗志的“星海咆哮”，在他那，近乎于“言出法随”的、修改规则的权限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笑话。
但这，就代表着，结束了吗？
不。
我，还有一个，最后的“变量”。
一个，从始至终，都被典狱长，甚至，连我自己，都下意识忽略了的……变量。
“我确实，还有一个问题。”
我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但，却异常的平静。
他伸出的手，在离我额头，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似乎，是在奇怪，为什么，我这个，己经被彻底击溃的“数据”，还没有，放弃所有“运算”。
“说。”他惜字如金。
“您说，”我喘息着，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您，是‘秩序’的化身。您的职责，是清除所有的‘变量’。”
“那么……”
我缓缓地，抬起了我的左手。
那只手，从始至终，都紧紧地，握着那枚，暗金色的、如同神明竖瞳般的……“钥匙”。
“……它呢？”
我将“钥匙”，举到了他的面前。
“它，是由，这个世界上，最不稳定的‘变量’——天外陨铁，与最狂暴的‘变量’——太阳真火，所结合而成的、终极的‘不确定之物’。”
“它，是萧青岩，这个最大的‘变量’，穷尽一生心血所铸。”
“它，更是，打开那扇，通往一切‘混乱’之源的、‘破碎王座’的、唯一的凭证。”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典狱长大人，这枚‘钥匙’，难道，不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危险、最不可控的……‘变量’吗？”
“按照您的‘程序’，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在它诞生的第一瞬间，就将它，彻底地，从存在的层面上，抹除掉吗？”
“为什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出了那个，从知晓真相开始，就一首，盘旋在我心底的、最大的疑问。
“……您，需要它？”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最锋利的剑。
瞬间，刺穿了他那，由“秩序”所构筑的、绝对完美的逻辑闭环！
是的！
他，是“秩序”的化身。
他，厌恶一切“变量”。
但，他，却需要一个，由无数“变量”，所构成的“钥匙”，去完成他，重归“王座”的、最终的“程序”！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解释的、巨大的……悖论！
一个，足以让他整个存在的“底层代码”，都发生冲突与动摇的……“逻辑炸弹”！
典狱长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如同死亡星空般的眼眸深处，那庞大的、混乱的信息流，再一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奔涌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计算与评估。
而是……
是“冲突”！是“矛盾”！是“自我否定”！
我看到，他那只，停在我额前的手，竟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那张，俊美苍白的、非人的脸上，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迷茫”的、近乎于“人性”的表情！
我，赌对了！
我最后的“变量”，不是“星海囚笼”，不是那些先行者的“遗志”。
而是……逻辑！
是，我，作为一个“科学家”，作为一个，习惯于，从最基础的“公理”出发，去推导整个世界的“凡人”，对一个“神明”的、最根本的“存在定义”，所发起的……终极质询！
如果你是“秩序”，你就不该，需要“变量”。
如果你需要“变量”，那，你就不是，绝对的“秩序”！
“我……”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我。
但，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在亿万年的、孤独的看守中，刻意去遗忘，去忽略的……事实。
就在这一刻！
就在他，那绝对的“秩序”之心，因为我这个“逻辑炸弹”，而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动摇的瞬间！
我，动了！
我，将我，最后残存的、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力，全部，都灌注进了，我左手中的那枚……“钥匙”之中！
我，不是要，攻击他。
我知道，那是徒劳的。
我，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一件，萧青岩，在百年前，就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
一件，足以，将典狱长，彻底，拖入“深渊”的事！
“以‘执钥者’之名！”
我的声音，在整片星海之中，回荡！
“以‘天枢’之名！”
“以，所有不甘陨落的、先行者的意志之名！”
“我，沈鸢……”
“……拒绝！”
嗡——！
我手中的那枚暗金色的竖瞳，猛地，爆发出了一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都要刺目的……逆光！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能量。
而是一种……意志！
一种，属于“变量”的、拒绝被“程序”定义的、不屈的、自由的意志！
那枚“钥匙”，在我这，赌上了一切的、最后的意志的催动下，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它，不再是，一枚，冰冷的“工具”。
它，仿佛，活了过来！
它，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空间中，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光！所有的……信息！
甚至，连典狱长身上，那股，庞大的、属于“秩序”的威压，都开始，被它，不受控制地，强行，拉扯，吞噬！
“你……在做什么？！”
典狱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骇”！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我的目的！
“你在……‘逆转’钥匙？！”
“你疯了吗？！这样，你会，连同你的灵魂，一起，被它，彻底吸干，化为虚无！”
“回答正确。”
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却又充满了“胜利”意味的笑容。
“但这，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格式化’的结局吗？”
“我，只是，选择了一种，你，无法‘掌控’的方式，来完成它罢了。”
“你……！”
他，终于，彻底地，失态了！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从我的手中，夺走那枚，己经彻底失控的、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钥匙”！
但，己经，晚了。
“再见了，典狱长大人。”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惊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的、俊美的脸，轻声地，说出了，我的……最后一句话。
“希望，在下一个‘轮回’里……”
“……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价值’。”
说完，我的意识，便彻底地，陷入了，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的……深渊。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瞬间。
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响彻了整个归墟的……咆哮。
也仿佛看到了……
一道，从那枚，彻底失控的“钥匙”之中，猛地，冲出来的、模糊的、穿着一身青衫的……背影。
那个背影，对着，那目眦欲裂的典狱长，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转过身，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欣慰，充满了期许，也充满了……一丝，传承的意味。
紧接着，他，便带着那枚，己经化作了一个，吞噬一切的“奇点”的钥匙，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由无数文明尸骸，所构成的……浩瀚星海！
轰——！！！
……
……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死寂的星海，也不是，那座坍塌的飞升台。
而是一片……陌生的、布满了灰尘的……石质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潮湿的、泥土的腥味。
我……在哪？
我，还活着？
我艰难地，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就在这时。
一个，沙哑的、苍老的、却又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哟，醒了啊，小姑娘？”
“睡得，还挺沉。”
“我还以为，又捡回来一个，只能当‘花肥’的死人呢。”
我，猛地，转过头。
只见，在房间那，唯一的一扇、透着微弱天光的窗户下。
一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沾满了油污的道袍，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手里，还拿着一个，酒气冲天的、紫金葫芦的……
邋遢老道士。
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在他的身边，还静静地，悬浮着……
一把，古朴的、锈迹斑斑的……断剑。
剑身上，燃烧着，一缕，永不熄灭的……
灰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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