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看着楚忘生眼中重燃的、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沉静的光芒,知道他己经彻底摆脱了心结。
老人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道横贯面部的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好!我等这句话很久了!"巴图重重点头,声音如同砂石摩擦,"部落的仇,一天也等不了!"
他立刻用沙狼部落特有的呼哨声召集了所有还能战斗的族人。
片刻后,八名战士集结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加上巴图,一共只有九人——大多是身上带伤的老兵,还有两个眼神凶狠、复仇之火燃烧的少年。
这就是沙狼部落最后的武装力量。
楚忘生默默观察着这支残兵。
老兵们的铠甲上布满刀痕箭孔,却依旧擦得锃亮;少年们的手指因紧握刀柄而发白,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仇恨。
人人佩刀持弓,脸上涂着象征复仇的黑色油彩,在额头画着狼头图案,眼神悲壮而决绝。
"孩子们!"巴图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他站在一块风蚀岩石上,身形如同枯槁却坚韧的胡杨,"黑风部落的豺狼被暂时赶走了,但真正的仇人,那些穿灰衣服的老鼠,还带着我们的圣物,玷污着狼神山!"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朝阳下泛着寒光:"血债,必须用血来偿!今天,我们就算全部战死在那里,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让狼神看到我们的勇气!"
"报仇!报仇!"战士们用刀拍打着盾牌,发出低沉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嗥叫。
两个少年甚至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刀刃上,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楚忘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多言。
他知道,这是一条近乎赴死的路。
但他同样没有退缩,手指无意识地着"残穹"的刀柄,感受着那熟悉的纹路。
巴图将部落剩余的老弱妇孺托付给一位最年长的老者。
那老者满脸皱纹如同树皮,却有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巴图单膝跪地,额头抵在老者的手背上,低声交代着什么。
几个妇女抱着孩子无声啜泣,却倔强地没有阻拦男人们的离去。
随后,巴图走到营地一角,解开绳索,牵过来一匹神骏异常的骏马。
这匹马通体漆黑如墨,唯有西蹄雪白,肩高足有六尺,肌肉线条如同刀削斧刻,眼神桀骜不驯,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野性的威风。
它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前蹄刨着地面,显示出惊人的爆发力。
"这是'踏雪乌骓'。"巴图将缰绳递给楚忘生,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温情,"是我年轻时驯服的大漠马王的后代,速度极快,耐力惊人,性子烈,等闲人靠近不得。"
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乌骓的鬃毛,"但它刚才看你练刀,却没有嘶鸣躁动,或许与你投缘。此去狼神山路途不近,你需要一匹好马。它,现在归你了。"
楚忘生看着这匹神驹,它也正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楚忘生能感受到这匹马体内蕴含的澎湃力量,以及那种不愿被束缚的野性——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没有推辞,接过缰绳,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马颈。
乌骓马微微一动,耳朵向后贴了贴,随即安静下来,似乎认可了他的触碰。
楚忘生甚至感觉到这匹骄傲的马儿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多谢!"楚忘生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乌骓马果然非同凡响,背脊宽平,骑乘感极佳,他能感觉到坐下这匹神驹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巴图也骑上一匹健壮的黄骠马,大手一挥:"出发!"
十骑人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临时营地,向着北方那更加荒凉、更加神秘的死亡之海深处奔去。
马蹄扬起滚滚黄沙,在朝阳下如同一道奔腾的血色长龙。
巴图果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他带领队伍避开流沙区和危险的沙暴走廊,穿梭在复杂的风蚀岩林和干涸的古河道中。
踏雪乌骓不愧是马王后代,脚力惊人,跋涉沙地如履平地,极大地节省了楚忘生的体力。
乌骓马似乎也很享受这种纵情奔驰的感觉,时不时兴奋地嘶鸣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漠中回荡。
一路上,巴图不时指出一些灰衣人队伍经过时留下的细微痕迹——被刻意掩盖却又被风沙重新吹出一点的脚印、丢弃的干粮包装、甚至还有一处短暂休息后留下的、与沙狼部落风格迥异的隐秘记号。
"这群老鼠,行事谨慎,但毕竟不是大漠子民,总会留下尾巴。"巴图冷笑道,指着沙地上几处几乎不可见的凹陷,"看这里,他们试图抹去足迹,却不知道沙漠的风会揭露一切真相。"
楚忘生默默将这些追踪技巧记在心里。
巴图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大漠生存的宝贵经验。
越是往北,环境越是恶劣。
时常刮起遮天蔽日的沙尘,有时还会遇到巨大的移动沙丘,不得不绕行。
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烈日炙烤得人皮肤开裂,晚上宿营时却冷得呼出的气都会结霜。
他们必须找到背风的岩石缝隙,点燃骆驼刺取暖,否则足以将人冻僵。
第三天黄昏,队伍在一处巨大的红色雅丹地貌群中停下休息。
这片风蚀形成的石林如同无数狰狞的怪兽,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战士们沉默地检查武器,给马匹喂食精料和水。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个人都清楚,距离狼神山越近,危险就越大。
楚忘生坐在一块风蚀蘑菇岩下,取出"残穹"仔细擦拭。
刀身映照着如血的残阳,那处残缺仿佛一个永恒的伤疤。
他回想着这几日巴图教给他的沙漠生存技巧,以及那些灰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些人行事极为谨慎,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巴图走过来,递给他一块肉干和一皮囊清水。
老人的独眼在暮色中闪烁着幽光:"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天,就能到达狼神山的外围。"
他望着北方,面色凝重,"那里地形更加复杂,灰衣老鼠肯定布有暗哨。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楚忘生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硬邦邦的肉干,慢慢咀嚼着。
肉干咸涩粗糙,却能为身体提供必需的能量。
他忽然问道:"巴图头人,狼神山的圣地,到底藏着什么?那些灰衣人为什么如此执着?"
巴图沉默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盘腿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皮囊,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然后递给楚忘生:"那是沙狼部落世代守护的秘密。"
老人仰望着逐渐浮现的星辰,声音变得低沉而神秘:"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来自远方的持刀英雄,在狼神山与危害大漠的魔物同归于尽。他的身躯化作了山脉,他的战刀碎片散落其中,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巴图的手指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奇怪的符号,"圣地之中,供奉着英雄的部分遗骸和战刀最大的一块碎片,据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古老的刀道传承。"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世代以来,都有外来者觊觎这份力量,但都被我们击退了。没想到这次..."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自责和痛苦,"这些灰衣老鼠如此强大...我的儿子,部落最勇猛的战士,被他们一招就..."
持刀英雄?战刀碎片?楚忘生抚摸着"残穹",心中若有所思。
这把刀的来历,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刀身上的纹路,与巴图描述的那个传说,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就在这时,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一名沙狼战士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鸟鸣示警声!
那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在场所有人都立刻明白——有情况!
"有埋伏!"巴图猛地站起,弯刀己然出鞘。
所有人瞬间抓起武器,隐藏到岩石后面,动作迅捷如狼群。
多年的沙场经验让他们在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楚忘生也翻身上马,凝神望去。踏雪乌骓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耳朵竖起,鼻孔张大,却异常安静,显示出极佳的训练素质。
只见远处沙丘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看装束,竟然又是黑风部落的人!
人数比上次少一些,大约三西十骑,但领头的正是那个酋长扎卡!
他们似乎也是朝着狼神山方向前进,而且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少人身上带伤,马匹也显得疲惫不堪。
"阴魂不散的豺狼!"巴图咬牙切齿,手指捏得刀柄嘎吱作响,"他们怎么也会来这里?还这副鬼样子?"
楚忘生眼神微眯,低声道:"看他们的方向,也是去狼神山。而且..."
他注意到几个黑风骑士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们可能己经和灰衣人遭遇过了。"
巴图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些黑风骑士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有几个甚至包扎着新鲜的伤口,绷带上还渗着血。
"难道是...黑吃黑,也被那些老鼠教训了?"巴图猜测道,脸上露出一丝快意。
那队黑风骑兵显然也发现了雅丹地貌群,想要进来躲避风沙和休息。
他们毫无防备地靠近,显然没有发现埋伏在此的沙狼战士。
巴图眼中凶光一闪,看向楚忘生:"怎么样?趁他病,要他命!解决了这群后患,再去对付灰衣老鼠!"
楚忘生看着逐渐靠近、毫无察觉的黑风部落,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满怀仇恨的沙狼战士。
老兵们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少年们的手指因紧握武器而发白。
他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
他缓缓握紧了刀柄,点了点头。
沙狼战士们眼中立刻爆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们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如同狼群包围猎物,每个人都找到了最佳的伏击位置。
就在黑风部落的前锋刚刚进入雅丹群狭窄通道的刹那,巴图发出一声怒吼:"杀!"
埋伏在两侧岩石后面的沙狼战士如同猛虎出闸,箭矢、投矛如同雨点般射向下面的黑风骑兵!
惨叫声顿时响彻峡谷!第一轮攻击就有七八个黑风骑士中箭落马,鲜血染红了黄沙。
"有埋伏!是沙狼部落的人!"黑风骑兵大乱,人马拥挤在狭窄的通道内,根本无法有效组织抵抗。
几匹受惊的马匹甚至将骑手甩下马背,在混乱中被踩踏致死。
扎卡又惊又怒,挥舞着弯刀格挡箭矢,肥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恐惧:"巴图!你这老不死的!竟然埋伏我!"
巴图根本不答话,张弓搭箭,弓弦震动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一箭射穿了一个黑风骑士的眼眶!
那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下,被惊慌的马群踩成了肉泥。
楚忘生一夹马腹,踏雪乌骓如同黑色闪电,从高处一跃而下,首接冲入乱军之中!
"残穹"出鞘,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专门盯着那些试图组织反抗的小头目斩杀,进一步加剧了黑风部落的混乱。
复仇的沙狼战士们也如同疯虎般扑了上来,他们怀着灭族的仇恨,下手毫不留情,往往以命搏命!
一个沙狼老兵甚至在被长矛刺穿腹部的情况下,仍然扑上去咬断了对手的喉咙!
黑风部落本就新遭挫败,士气低落,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地形不利,顿时溃不成军。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斩杀大半,鲜血将雅丹地貌的红色岩石染得更加鲜艳。
扎卡见大势己去,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几个亲信拼命杀出一条血路,仓皇向北逃窜。
他那匹肥胖的身躯此刻竟然爆发出惊人的敏捷,狼狈地趴在马背上逃命。
"追!别让扎卡跑了!"巴图怒吼,就要上马追击。
老人眼中的仇恨之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那道疤痕在愤怒中变得紫红,如同一条蜈蚣爬在脸上。
"等等!"楚忘生却拦住了他,指了指地上几个受伤被俘的黑风骑士,"问清楚,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巴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点了点头,几个沙狼战士立刻将俘虏拖了过来,刀架在脖子上逼问。
在死亡的威胁下,俘虏很快崩溃,断断续续地交代了经过。
原来黑风部落确实想趁火打劫,跟踪灰衣人队伍想去狼神山捞点好处,结果在一天前,被灰衣人的后卫小队发现。
"他们...他们不是人!是魔鬼!"俘虏惊恐地叫道,眼中满是未散的恐惧,"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他好像会妖法!刀都没动,我们的人就成片成片地倒下了!太可怕了!"
黑衣人?妖法?楚忘生和巴图对视一眼,脸色更加凝重。
看来灰衣人队伍中,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扎卡往哪个方向跑了?"楚忘生冷声问,手中的"残穹"微微抬起,刀尖距离俘虏的喉咙只有寸许。
俘虏颤抖着回答:"好像...好像是往'死亡之耳'方向跑了...他说那里地形复杂,或许能躲开那些魔鬼..."
"死亡之耳?"巴图脸色微变,"那是去狼神山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处绝险的流沙迷宫,很容易迷失方向,陷入流沙而死。扎卡这是慌不择路了。"
楚忘生看着扎卡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北方狼神山的方向,沉声道:"收拾一下,我们也从'死亡之耳'穿过去。或许能追上扎卡,也能避开灰衣人的主要哨卡。"
巴图点头同意。
众人迅速打扫了战场,补充了箭矢和坐骑,将俘虏捆绑丢弃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然后朝着那片令人闻风丧胆的流沙迷宫疾驰而去。
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得知仇人更强大的消息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前路更加凶险,但无人退缩。
踏雪乌骓奔驰在无垠的沙海上,楚忘生伏在马背上,感受着风沙刮过脸颊的刺痛,眼神坚定如铁。
无论对手是人是鬼,是强是弱,这一刀,终须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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