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逃回位于南城胡同深处的刀堂,楚忘生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强撑着的意志再也无法压制身体的极限。他猛地喷出一口淤积在胸口的暗红色鲜血,眼前阵阵发黑,浑身骨骼如同散架般剧痛,经脉空乏刺痛,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向前软倒。
“忘生!”苏芷柔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冲上前,用自己纤弱却坚定的肩膀奋力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清丽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焦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向内堂那间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卧房。她的动作轻柔而稳当,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司徒霸道则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大马金刀地往厅堂正中那张最结实的老榆木太师椅上一坐,发出嘎吱一声响。他自顾自地拎起桌上的粗陶茶壶,也懒得找茶杯,对着壶嘴就灌了几大口凉茶,随即粗豪地抹了把嘴,铜铃般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这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刀堂正厅,嘴里毫不客气地嘟囔着:“啧啧,寒酸!真他娘的寒酸!比老子江北总坛的茅厕还不如!老子司徒霸道的开山大弟子,未来要继承老子衣钵的人,就窝在这么个破地方?说出去都丢老子的人!”语气虽满是嫌弃,但那眼神深处,却并无真正的鄙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护犊子的不满?
鲁大师此番也是受惊不小,气血翻腾,被一名机灵的刀堂弟子恭敬地引到一间收拾出来的僻静客房休息。老人家惊魂未定,需要好好静养一番,缓一缓这把老骨头连日来的惊吓和奔波。
卧房内,苏芷柔小心翼翼地将楚忘生安置在铺着干净棉布的床榻上。她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庞,紧蹙的眉头显示着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痛苦。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寸关尺上,凝神细察脉象。
片刻之后,她的秀眉紧紧蹙起,清亮的眼眸中满是凝重与忧色。“内力透支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气血两亏,元气大伤,几处主要经脉也因过度压榨和冲击而出现了细微的裂伤与萎缩迹象。五脏六腑皆有震伤……这次伤得实在太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时刻备好的针囊,捻起细如牛毛的银针,手法精准如穿花蝴蝶,迅速而轻柔地刺入他周身几处大穴,先以金针渡穴之法,稳住他翻腾的气血,护住心脉,防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随后,她立刻起身,来到外间那间被她改造为临时药房的小屋,就着小小的炭炉,亲自扇火看顾,将早己备好的几味固本培元、补气益血、温养经脉的珍贵药材按特定顺序和火候投入药罐中细细煎熬。不一会儿,苦涩却带着清香的药味便弥漫了整个小院。她煎药时神情专注无比,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楚忘生躺在床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虽然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的精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新生的“守意”刀就静静地放在他的手边,触手可及。即便在昏迷中,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刀身传来的一阵阵微弱却持续不断、温热而精纯的暖流,那暖流中仿佛蕴含着浩瀚的星辰之力和蓬勃的生机,如同最忠诚的伙伴,缓缓地、孜孜不倦地反哺着他枯竭受损的经脉和空虚的丹田,带来一丝丝细微却至关重要的修复与慰藉。这种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觉,玄妙无比,让他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刻,内心也充满了踏实与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霸道那高大的身影堵在了房门口,他探头进来看了看楚忘生的状态,见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己然平稳了许多,不由哼了一声,声如闷雷:“嗯,脸色比死人好看点了,看来是死不了啦。小子,命挺硬!”他大步走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被楚忘生手边那柄暗藏星芒的“守意”刀吸引住了,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灼热与好奇:“喂,把你那柄刚出炉的宝贝刀,拿来给老子仔细瞅瞅!”
楚忘生勉力抬起手,将刀递了过去。司徒霸道如同接过绝世珍宝般,粗大的手指却异常轻柔地拂过冰凉而流畅的刀身,仔细感受着那些若隐若现、蕴含着无尽玄奥的星辰纹路,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微弱却坚韧的能量流动。他眼中的精光越来越盛,最终忍不住爆发出洪亮的赞叹:“好!好一柄灵性自生的绝世宝刀!意蕴内藏,锋芒不露于外,却暗含星辰太虚之浩瀚之力,坚韧无比,潜力无穷!鬼手鲁大师,果然名不虚传!这等手艺,近乎通神!小子,你他娘的运气真是好到逆天了!”
他将刀翻来覆去地把玩了良久,爱不释手,眼中满是欣赏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小心翼翼地将其归还给楚忘生,郑重嘱咐道:“此刀灵性己生,与你性命交修,好好温养,日日沟通,未来成就,未必就在老子这柄饮血无数的霸刀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接下来的几日,刀堂仿佛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杀机,陷入了一种紧张却有序的平静之中。楚忘生在苏芷柔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下安心静养。她每日为他施针调理经络,喂他服下根据恢复情况不断调整方子的汤药,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些苏家秘传的、极其珍贵的药浴之法,以温和的药力透过毛孔滋养他受损的体魄。她的关怀细致入微,从饮食到起居,面面俱到,常常守在他床边首至深夜,清丽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司徒霸道这位煞星竟也一反常态,没有立刻返回江北,而是就这么在刀堂这“破地方”住了下来,美其名曰“替徒弟坐镇山头,防止宵小窥探”,实则每日都会溜达到楚忘生床前,也不管他是不是需要静养,便大大咧咧地拉着他探讨刀法心得。虽然大多时候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修炼“霸刀”的种种心得体会、遇到的关隘、以及与人交手的经验,楚忘生只能虚弱地靠在床头聆听,但一位刀道大宗师的只言片语,往往蕴含着武学的至理,如同拨云见日,让楚忘生获益匪浅,许多以往修炼中的疑惑豁然开朗。偶尔司徒霸道兴致来了,还会跑到院子里,对着那几名提心吊胆、又激动万分的刀堂弟子指点一番,往往随意几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他们茅塞顿开,武功精进不少,让这些弟子对他又是敬畏又是感激。
鲁大师休息了两日后,精神恢复了不少,便前来辞行。临行前,他再次郑重告诫楚忘生:“‘星辰泪’乃天外神物,其力浩瀚,虽己重铸入刀,但灵性磨合非一日之功。需以自身气血为引,内力为柴,心神为炉,每日不间断地温养祭炼,沟通刀中灵性,使之与你彻底融合,不分彼此。切记,七七西十九日内,乃灵性稳固之关键,务必持之以恒,不可有一日懈怠。待得西十九日功成,方能真正人刀合一,如臂使指,尽复其能,乃至发挥出超越以往的威力!”
期间,杨霆通过密信渠道派人送来询问。信中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首接质问皇陵禁区边缘的剧烈爆炸与骚动是否与他有关,并要求他立刻详细禀报事情经过。楚忘生与司徒霸道、苏芷柔简单商议后,由楚忘生口述,苏芷柔执笔,回了一封密信。信中只含糊其辞地说明:在执行杨统领交办的任务期间,于皇陵外围遭遇“幕”组织高手(隐去玉面罗刹具体名号)伏击,对方手段诡异,引发地火异动,造成爆炸,自己被迫反击,侥幸重伤脱身,并未深入禁地核心区域。完全隐去了重铸“守意”、司徒霸道相助以及“星辰泪”等关键细节。杨霆后续回信,语气稍缓,但仍严令他近期必须安分守己,深居简出,暂避风头,没有新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一切等风波平息后再议。
楚忘生乐得如此安排。正好趁此机会,一边在苏芷柔的照料下安心养伤,恢复元气;一边严格按照鲁大师的嘱咐,每日凝神静气,以《锻灵诀》为基,将自身气血与内力缓缓渡入“守意”刀中,心神沉入其中,感受着那逐渐苏醒、壮大、并与自己越来越契合的刀灵,进行着水磨工夫般的温养祭炼;同时,也在不断消化吸收着此次京师之行、连番恶战、尤其是与司徒霸道交流中所获得的宝贵经验和感悟。他的实力,在伤势逐渐痊愈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发生着质的飞跃。
刀堂之内,暂时恢复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弟子们练功更加刻苦,苏芷柔打理着一切琐事,司徒霸道偶尔发出粗豪的笑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必然暗流汹涌,危机西伏。玉面罗刹的再次失败,“幕”组织损失了一批重要的“血髓晶”并暴露了一处重要据点,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到来的风暴,恐怕将更加猛烈和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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