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入墓园。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湿冷和草木腐朽的气息，寂静得只剩下车轮碾过湿滑路面的细微声响。
傅承渊一路无话，侧脸线条绷得极紧，如同冰冷的雕塑。他换了一身纯黑的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着，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颓废的肃穆。右手缠着干净的白色绷带，是昨夜留下的伤。
苏晚坐在他身边，同样一身黑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墓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越攥越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终于，车在一处视野极佳、环境清幽的墓地区域停下。
傅承渊率先下车，没有等她，径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却孤寂，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苏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推开车门，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的石板路上，发出清晰而孤单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一座设计简洁却明显能看出造价不菲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出现在眼前。墓碑上，镶嵌着一张少女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弯弯，笑容清澈明亮，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和烂漫，与傅承渊有五六分相似，却柔和温暖得多。这就是傅清漪。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女孩鲜活的笑容，一股尖锐的、混杂着罪恶、愧疚、悲伤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戛然而止。而她的心脏，此刻正在自己的胸腔里，代替她继续跳动。
这认知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傅承渊站在墓前，背影僵硬。他伸出手，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极其缓慢而轻柔地拂去墓碑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珍视。
“清漪，哥来看你了。”他低声开口，声音是苏晚从未听过的沙哑与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苏晚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闯入神圣之地的罪人，手足无措，浑身冰冷。
傅承渊沉默地站了很久，只是静静地望着照片上的妹妹，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时间一点点流逝，墓园的寂静和阴冷几乎要将苏晚吞噬。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苏晚。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愤怒或审视，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沉重的痛苦，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过来。”他说。
苏晚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墓前。距离更近，傅清漪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仿佛正看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看清楚了吗？”傅承渊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苏晚的耳膜，“这就是清漪。她喜欢笑，喜欢画画，喜欢小动物，怕黑，怕打雷…她本该有最好的人生。”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苏晚的神经。
“现在，看着她。”傅承渊的视线转向她，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告诉她，你是谁。告诉她，你是怎么活着站在这里的。”
苏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白得透明。她看着傅清漪的照片，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罪疚感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共鸣般的抽痛。
【系统…关闭所有感知…求你了…】她在心中无声地哀求，几乎崩溃。
【情感感知模块无法完全关闭。建议宿主稳定情绪。】系统的机械音此刻听起来无比残忍。
“说！”傅承渊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逼迫她一同承受痛苦的狠戾。
苏晚闭上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她对着冰冷的墓碑，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颤抖和羞愧：“对不起…傅小姐…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她用着她的心脏，苟延残喘，满心仇恨，甚至利用她哥哥来复仇？
傅承渊看着她苍白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珠，看着她因极度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细密的疼痛。
这股疼痛让他更加烦躁和愤怒。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将她扯到墓碑正前方，迫使她首面那张照片。
“对不起？”他冷笑，声音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苏晚，你占有着她的心，活得好好的！你甚至利用我，达到了你复仇的目的！你凭什么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晚心上。
是啊，凭什么？
她活下来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绑定复仇系统后，前夫全家火葬场 代价是另一个美好生命的逝去。无论她是否自愿，这都成了她无法摆脱的原罪。
“那我该怎么做？！”苏晚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他，声音里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一丝崩溃的尖锐，“把命还给她吗？！傅承渊，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赎罪？！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甘心？！”
傅承渊被她眼中决绝的痛苦和质问震住了，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西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淋漓的伤痛和无法化解的绝望。
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苏晚压抑不住的啜泣。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恶意窥视！方位：十点钟方向，距离七十米！】系统的警报音尖锐地在苏晚脑中炸响！
几乎同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被系统放大警示的破空声袭来！
目标——傅承渊的后心！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基于系统强化的危机本能和那一刻无法言说的冲动做出了反应！
“小心！”
她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怔住的傅承渊！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
傅承渊被她撞得踉跄几步，猛地回头！
只见苏晚脸色惨白如纸，右手死死捂住左肩上臂处，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 rapidly 涌出，迅速染红了她黑色的外套！
一枚小巧的、闪着寒光的消音狙击子弹，擦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嵌入他们身后的那棵松树树干中！如果不是她猛地撞开他，那枚子弹此刻应该在他的后心！
傅承渊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痛苦、愤怒、质问在这一刻被一种极其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后怕和暴怒瞬间取代！
“苏晚！”
他一步上前，猛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她肩上不断涌出的鲜血，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恐慌的裂痕！
“别动！”他声音嘶哑，迅速查看伤口。子弹是擦伤，并非贯穿，但伤口颇深，血流不止。
他立刻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死死按住她的伤口上方，试图止血，另一只手迅速掏出手机。
“封锁墓园所有出口！十点钟方向，七十米左右范围，搜！抓活的！”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电话那头传来属下利落的应答。
墓园远处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骚动，很快又归于平静，显然埋伏的人己经迅速撤离。
傅承渊挂断电话，低头看着怀里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又闷又痛。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推开他？
那一瞬间，她明明可以自保，甚至可以借此摆脱他…
剧烈的疼痛让苏晚的意识有些模糊，她靠在傅承渊怀里，能感受到他按在她伤口的手在微微颤抖，能听到他失控的心跳声，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血腥味，构成一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味道。
“你…”傅承渊的声音干涩无比，“为什么…”
苏晚艰难地抬起眼，视线因疼痛而模糊，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份来不及掩饰的震惊与慌乱。
她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又带着几分自嘲的苦笑，气若游丝：“…债没还清…怎么能让债主…先死了…”
话音未落，剧烈的疼痛和情绪冲击终于让她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厥在傅承渊的怀里。
傅承渊猛地抱紧她软倒的身体，看着她肩上刺目的鲜红和毫无血色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巨浪般将他淹没。
他打横将她抱起，步伐急促甚至有些踉跄地冲向停车的方向。
“撑住！苏晚！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他对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低吼，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颤抖。
黑色的迈巴赫如同离弦之箭，疯狂地驶离墓园，奔向最近的医院。
车内，傅承渊紧紧抱着苏晚，用干净的帕子死死压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衣服，触目惊心。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人脆弱苍白的脸，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她推开他时那双决绝的眼睛，以及她晕倒前那句带着嘲讽的“…债没还清…”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而陌生的抽痛。
这笔以心为名的债，似乎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混乱，更加沉重，也更加…难以厘清。
而墓园深处，一棵高大的树后，一个黑影对着微型通讯器冰冷地汇报：“失手了。目标被那个女人推开。…是，立刻撤离。”
黑影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座冰冷的墓碑，照片上的傅清漪，依旧静静地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
(http://www.220book.com/book/7LZ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