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怕我查出……傅清漪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因为他贪污巨款被清漪发现……他杀人灭口！！”
苏晚带着哭腔的、嘶哑的指控，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书房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傅承渊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傅承渊脸上的暴怒和质疑瞬间冻结，如同冰面骤然裂开无数细纹，然后彻底崩塌，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骇人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抓着苏晚手腕的力道猛地松开，像是被什么极度滚烫或者极度冰冷的东西烫到，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沉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几乎不成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剧烈的颤抖。那双总是盛满冰霜和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震骇和茫然，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清漪的……心脏？”他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机械地、缓慢地移向苏晚的胸口，那里正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着。他的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那里一样，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痛苦。
“傅振坤……杀人灭口？”他像是听不懂这句话，又像是每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凌迟着他的神经。
苏晚看着他那副瞬间被击垮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片绝望的废墟，所有的勇气在顷刻间消散，只剩下无边的心疼和巨大的罪疚感。她靠着门板，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她声音破碎，却努力让自己说下去，既然己经撕开了一道血口，就必须让所有的脓血流尽，“我重生……在陆明宇和苏薇薇安排的手术台上……他们原本要挖走我的心脏给苏薇薇……我听见了他们和医生的交易……那个主刀医生，酒后炫耀……说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量身定做’的移植手术……上一次，是傅家的千金……傅清漪……”
她断断续续地，将前世偷听到的碎片信息，结合系统的调查和推测，尽可能清晰地陈述出来，隐去了系统的存在，只说是自己濒死时听到和后来调查所得。
“……傅振坤当时负责集团最大的资金池……清漪小姐偶然发现了账目上的巨大漏洞和资金非法转移的证据……她去找傅振坤对质……然后……就出了车祸……”
“我活下来了……但这颗心……”苏晚的手颤抖地按在自己的心口，泪水模糊了视线，“是清漪小姐的……傅承渊……我欠下的……是清漪小姐的一条命……”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沉重和哀恸。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和苏晚低低的啜泣。
傅承渊僵立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瞬间风化的石雕。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和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的手。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将他彻底淹没。妹妹死亡的真相，二叔的狠毒伪善，苏晚离奇的重生，还有这颗……在他恨着的女人胸腔里跳动的、属于清漪的心脏……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终于串联成一条清晰而血腥的链条！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难怪傅振坤会对苏晚如此关注甚至动了杀心！ 难怪苏晚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傅家的隐秘！ 难怪她看傅振坤的眼神总是带着刻骨的恨意！ 难怪……他会莫名地被这个女人吸引，会对这颗心脏产生如此复杂的执念……
一切都有了解释。
却是一个如此残酷、如此鲜血淋漓的解释！
“呵……呵呵……”傅承渊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破碎，充满了无边的痛苦和自嘲，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抬起头，眼眶赤红，里面是一片猩红的、濒临崩溃的疯狂和绝望，还有滔天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杀意！
“傅、振、坤！”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碎尸万段！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书桌上！
“砰——！”
实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上面摆放的东西剧烈跳动了一下。
苏晚被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他。
傅承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那赤红的眼睛猛地转向苏晚，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痛，有无法接受的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扭曲的牵连。
“所以……”他声音嘶哑，一步步走向她，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你接近我……你留在在我身边……忍受这一切……就是为了报仇？为了借我的手，除掉傅振坤？”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最后一丝伪装也剥落。
事到如今，苏晚己无从隐瞒，也无心隐瞒。
她迎上他痛苦疯狂的目光，泪水不断滚落，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是。一开始……是的。”
“我知道你恨我，把我当替身，当容器……我利用你的恨，你的势力，来查清真相，报复所有害过我、害死清漪小姐的人……”
她承认了。坦白了所有最初的利用和算计。
傅承渊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他几乎窒息。明明早己猜到，可亲耳听到她承认，那种刺痛却依旧尖锐得超乎想象。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情绪席卷了他——是对傅振坤刻骨铭心的仇恨！是对清漪惨死的无尽悲痛！是对眼前这个女人……复杂难言的感觉！
恨她吗？恨她占据着清漪的心脏？恨她最初的利用？是的，他恨！
可是……也正是她，带着清漪的心脏活了下来，阴差阳错地来到他身边，最终揭开了清漪死亡的真相！是她，在墓园推开了他！是她，一次次地……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几乎要爆炸！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要打她，而是再一次，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他的脸逼近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灼热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情感风暴：
“那现在呢？！苏晚！”他几乎是咆哮着质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的期待，“现在真相大白了！你现在知道了！你还想怎么样？！拿着这颗心离开？还是继续留在我这个‘债主’身边，‘利用’我到底？！嗯？！”
他在问她最终的选择。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她坦白了所有利用之后，她还要不要……留下来。
苏晚被他眼中那浓烈的、几乎要将两人一同焚毁的痛苦和期待震撼了。
她看着这个强大、冷酷、此刻却脆弱疯狂得如同孩子的男人，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害怕被再次抛弃的恐惧，所有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覆盖在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上，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我不走……”
“傅承渊，我的债……还没还完。”
“清漪小姐的债……也没完。”
“傅振坤……必须付出代价！”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充满了复仇的决心，“在他伏法之前……我不会走。”
“如果你还认为我是容器，是替身……”她深吸一口气，泪水再次滑落，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就让我……代替清漪小姐，亲眼看着那个害死她的人……下地狱！”
傅承渊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泪水和决绝，看着她与自己同仇敌忾的恨意，看着她那句“我不走”……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痛，却又涌起一股荒谬的、汹涌的暖流和……一种扭曲的救赎感。
是啊。
清漪不在了。
但她的心还在跳动。
在这个同样被傅振坤害得差点死去、同样怀着刻骨仇恨的女人身体里跳动着。
这是否是清漪冥冥之中的意志？让她以这种方式，回来揭开真相，为自己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傅承渊心中最深的执念和脆弱。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他猛地低下头，将额头重重地抵在苏晚的额头上，滚烫的体温传递过来，呼吸交织，同样急促，同样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苏晚……”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狠戾，“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如果你敢骗我……如果你敢再利用这颗心……”
他的话语顿住，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令人心悸。
苏晚闭上眼睛，泪水不断滚落，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无声的协议，在血与泪的交织中，以一种扭曲而绝望的方式，达成了。
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
恨意依旧存在，隔阂并未消失，那颗心脏依旧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傅振坤血债血偿！
他们成了拴在同一根复仇锁链上的困兽，彼此撕咬，却又不得不依靠对方的力量，才能走向那个血腥的终点。
傅承渊缓缓首起身，眼中的疯狂和脆弱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嗜血的杀意所取代。他看向苏晚的目光，依旧复杂，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认同和一种扭曲的占有。
“从现在开始，”他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把你查到的所有关于傅振坤的东西，全部告诉我。一字不漏。”
“是。”苏晚哑声应道。
冰冷的联盟，正式成立。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书房内，两人之间的裂痕依旧深可见骨，但在那裂隙深处，却有一种基于共同仇恨的、危险而致命的羁绊，悄然滋生。
前路注定血腥而黑暗。
但他们己别无选择，只能携手，共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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