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晨雾还没散透，林子里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王老实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露水往下淌。他脚边的药篓倒在地上，刚采的几株柴胡滚了出来，有一株还断了根——刚才踩空的时候，他手忙脚乱抓了把草，结果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药材给带倒了。
“他娘的，这到底是啥地方……”王老实喘着粗气，往西周望了望，心里首发毛。
他是山下王家村的猎户，家里婆娘生了病，郎中说要几味深山里的药材当药引。本来只敢在山外围转悠，谁知今天追一只肥兔子跑岔了道，越走越往里，周围的树也越来越密，连日头都快看不见了。
更邪门的是，这林子里静得可怕。往常这时候，鸟叫虫鸣能吵翻天，可现在连只麻雀都看不见，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得人后脖颈子发凉。
“该不会是进了黑风山吧……”王老实心里咯噔一下。
村里老人常说，黑风山里有妖精，青面獠牙，专吃活人。以前有几个不信邪的后生想进山找野货，结果连骨头渣都没回来。他越想越怕，双腿打颤，扶着棵老松树想歇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前面的灌木丛动了动。
“谁？！”王老实猛地举起柴刀，声音都劈了叉。
灌木丛里没动静，倒是他脚边的草叶突然“窸窸窣窣”响起来。王老实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坐地上——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正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那八条腿上全是黑毛，看着就有毒。
他“嗷”一嗓子甩腿，蜘蛛是掉下去了，自己却没站稳，顺着个小土坡滚了下去。柴刀脱手飞出去，“哐当”砸在一块石头上，惊起一片飞鸟。
等他晕头转向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滚到了一片奇怪的林子前。
眼前不是杂乱的灌木，而是整整齐齐的藤蔓墙。那些藤蔓足有碗口粗，缠缠绕绕织成了道绿墙，上面还开着一串串小蓝花，看着挺好看，可凑近了才发现，藤蔓上全是指甲盖长的尖刺，闪着幽光。
王老实咽了口唾沫，正想绕开，就听见“叮铃铃”一阵响。那些小蓝花被他碰了一下，花瓣突然收拢，发出的响声跟庙里的铜铃似的，在这静悄悄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坏了！”他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王老实差点背过气去——三个“东西”正朝他走过来。一个长着狐狸脸，穿着打补丁的麻布衫；一个是青面獠牙的壮汉，手里却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半篮野菜；还有个更离谱，脑袋是狼头，腰里却系着根红布条，看着像村里娶媳妇时用的那种。
“妖、妖怪！”王老实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柴刀也忘了捡，抱着脑袋就喊，“大王饶命！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上有老下有小……”
那狐狸脸小妖“嗤”了一声，踢了踢他的屁股：“起来吧，我们大王说了，不准随便吃人。”
“啊？”王老实愣了，抬头看了看，那三个妖精虽然长得吓人，可眼神里没杀气，尤其是那个狼头妖，还皱着眉挠了挠头，好像觉得他哭哭啼啼的挺麻烦。
青面獠牙的壮汉蹲下来，用粗嗓门说：“你是咋进来的？这墙外面有雾，一般人找不到路。”
王老实哆哆嗦嗦指着身后：“我、我追兔子，滚下来的……”
“兔子？”狼头妖眼睛一亮，“啥颜色的？是不是白的？那是我们山后的灵兔，你也敢追？”
“不、不敢了……”王老实吓得赶紧摆手，“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刚要爬起来，狐狸脸小妖却拦住他：“别急着走，大王要见你。”
“见、见大王？”王老实脸都白了，“你们大王……是不是吃人的那种？”
“吃啥人啊。”狐狸脸小妖翻了个白眼，“我们大王现在天天种菜，比庙里的和尚还慈悲。”
这话王老实是半个字都不信，可架不住三个妖精一左一右“扶”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穿过藤蔓墙的时候，他发现那墙居然有个门，是用两根粗壮的藤蔓搭成的，上面还挂着块木牌，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黑风山。
进了墙里面，王老实更是傻眼了。
哪有半点妖精洞府的样子？路是用鹅卵石铺的，干干净净，两边还种着不知名的小花；远处有片菜园，绿油油的青菜长得比村里最好的菜农种的还水灵；隐约能看见山洞的入口，洞口挂着晒干的草药，还有几串红辣椒，看着跟村里猎户家的院子似的。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王老实抬头一看，吓得又差点跪下——
洞口的空地上，坐着个黑黢黢的大家伙。
那家伙足有一丈高，浑身是黑毛，脑袋是熊头，正坐在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个瓦罐喝水。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王老实，嘴角好像还带着点笑。
“大、大王……”王老实舌头都打结了。
这就是黑风山的妖精大王？看着确实吓人，可怎么手里还拿着个粗瓷碗，碗里好像还泡着什么叶子，冒着热气，闻着挺香。
“你是山下的猎户？”熊大王开口了，声音不凶，反而有点瓮声瓮气的，像村里烧窑的张老汉。
王老实赶紧点头：“是、是，小人王老实，家住王家村。”
“王家村？”熊大王摸了摸下巴，爪子上的指甲虽然尖，可动作挺轻柔，“离这儿不远啊，怎么会迷路？”
“我、我想采点柴胡给婆娘治病，追兔子跑岔了道……”王老实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大王，求您放我回去吧，我婆娘还等着药呢，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娃……”
熊大王没说话，站起来往洞府里走。王老实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要去拿什么吃人的家伙，吓得闭紧了眼。结果没等几秒，就听见熊大王说：“拿着。”
睁眼一看，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塞到了手里。是个烤红薯，外皮焦黑，还冒着热气，甜香味首往鼻子里钻。
“吃吧，看你吓的，脸都白了。”熊大王又坐回石头上，继续喝他的茶水，“我们黑风山，现在不吃人了。”
王老实愣愣地捧着红薯，没敢吃。那三个小妖在旁边看着，狐狸脸小妖还催他：“吃啊，这是我们大王自己种的红薯，甜着呢。”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剥开红薯皮，金黄的瓤露出来，甜香味更浓了。饿了大半天，肚子早就咕咕叫，他也顾不上害怕了，咬了一大口。
“唔……”王老实眼睛一亮，这红薯也太甜了！比家里种的强十倍，而且吃下去浑身都暖和，刚才滚下坡时的疼好像都轻了点。
熊大王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弯了弯：“你婆娘得的啥病？”
“老毛病了，”王老实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咳嗽，一到冬天就犯，郎中说缺几味药材……”
“缺啥药材？”熊大王问。
王老实报了几味药名，其中就有他刚才弄丢的柴胡。
熊大王听完，对青面獠牙的壮汉说：“去药田摘点柴胡、桔梗，再挖两根人参须子，给他包上。”
“人参？！”王老实吓得差点把红薯吞下去，“大王，那太贵重了，我、我买不起……”
“送你的。”熊大王摆摆手，“治病要紧。”
这时候，王老实才真的懵了。他看着眼前的黑熊精，又看了看周围——洞府门口晒着草药，菜园里有小妖在浇水，远处的树上还有几只小猴子在摘野果，摘下来还分了几个给旁边的小兔子。
这哪是妖精窝啊，比他们村还和睦。
青面獠牙的壮汉很快拿来了药材，用荷叶包着，递给王老实。沉甸甸的，还能闻到人参的药香。王老实接过药材，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熊大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大王，您真是活菩萨！”他眼泪鼻涕一起流，“以前听村里人说黑风山有吃人的妖精，是我瞎了眼，错怪大王了！”
熊大王挠了挠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别叫我大王了，叫我雄霸就行。”
“雄、雄霸大王……”王老实赶紧改口，“那我婆娘的病……”
“那几味药熬水喝，喝三天就差不多了。”雄霸指了指药材包，“要是还不好，让你婆娘来这儿，我药田里有种灵草，专治咳嗽。”
王老实又磕了个头，这才想起该走了：“那、那我就不打扰大王了，我这就回去……”
“等等。”雄霸叫住他，转身进了洞府，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递给王老实，“这里面是点米，你拿回去。看你这样子，家里估计也缺粮。”
王老实接过袋子，一掂量，足有十斤重。他捏了捏，米粒圆润，还带着股清香，一看就是好米。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最后就变成了一连串的“谢谢”。
“走吧，我让小妖送你出去，”雄霸指了指狐狸脸小妖，“让他给你指条近路，天黑前能到家。”
狐狸脸小妖翻了个白眼，好像不太情愿，但还是走过来对王老实说：“跟我走吧。”
王老实拎着药材和米袋，跟着小妖往外走。路过菜园的时候，他看见有只猴精在浇水，看见他还咧嘴笑了笑；药田边有只白狐狸在晒太阳，看见他手里的药材包，还朝他摇了摇尾巴。
走出藤蔓墙的时候，王老实回头看了一眼。雾气己经散了些，能看见雄霸还坐在石头上喝茶，阳光照在他黑亮的皮毛上，居然有点……慈祥？
“别看了，快走。”狐狸脸小妖催了他一句。
王老实这才转过身，跟着小妖往山下走。一路上，他心里翻江倒海——原来这世上，真有不吃人的妖精。而且这妖精大王，比村里有些见了好处就红眼的人还强。
走到能看见村子炊烟的地方，狐狸脸小妖停下了：“从这儿走，半个时辰就到村口。记住，别跟人说我们大王的事，不然……”
“我懂，我懂！”王老实赶紧点头，“我啥也不说，就说药材是自己找着的，米是……是山里捡的。”
狐狸脸小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钻进了树林。
王老实拎着东西往家走，脚步轻快了不少。走到村口的时候，碰见了同村的二柱子，对方看见他手里的米袋，惊讶地问：“老实哥，你这米哪来的？看着不像咱村的啊。”
王老实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咧开嘴笑了：“山里捡的，运气好，碰上了个好地方。”
他没说那地方叫黑风山，也没说帮他的是个黑熊精。但他心里记着，在那座传说中吃人的山里，有个爱种菜的熊大王，给了他救命的药材，还送了他一袋能救命的米。
这天晚上，王家村的王老实家飘出了久违的米香。他婆娘喝着药，孩子捧着红薯啃得香甜，王老实坐在门口，望着黑风山的方向，心里默默念叨：雄霸大王，好人啊……
而此刻的黑风山，雄霸正摸着下巴看系统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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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着身上多了层淡淡的暖意，低头看了看菜园里刚冒芽的青菜，咧嘴笑了。
当妖精嘛，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偶尔帮别人一把，好像也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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