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周，科技板块整体遭遇寒流。几家龙头企业的财报不及预期，加上某些国际政策的风吹草动，引发了资本市场的谨慎和抛售情绪。覆巢之下无完卵，顾氏科技的股价也受到了波及，连续几个交易日震荡下行，虽然跌幅不算最惨烈，但也足以让持有者心惊肉跳。
顾家别墅里的气氛，如同被阴云笼罩，一天比一天压抑沉重。以往餐桌上或许还有赵芹絮絮叨叨的八卦和顾晚晴偶尔的工作抱怨，如今却常常被一种沉闷的寂静所取代，间或夹杂着顾宏博不耐烦的叹息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顾宏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着，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吃饭的速度变快了，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眼神时常飘忽，显然心思都系在那不断跳动的股价数字上。电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有时饭吃到一半就不得不离席去接，回来时脸色往往更加难看。
赵芹同样焦躁不安。她的私房钱很大一部分也投在了顾氏股票上，眼看着资产缩水，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不再有心思炫耀新买的包包或首饰，反而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经济形势不好，抱怨市场瞎了眼，抱怨顾宏博不够果断，没能在高点抛掉。
这种低气压环境下，每个人都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而苏辰，这个永远沉默、永远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最好的宣泄口。
这天的晚餐桌上，气氛格外凝滞。顾宏博刚接完一个电话，似乎是某个重要项目因为资金预算问题可能受阻，脸色黑得像锅底。赵芹看着手机屏幕上依旧泛绿的股票软件，心疼得首抽气。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只有咀嚼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芹先是挑剔汤的味道太淡，抱怨保姆做事不用心。顾宏博随即附和，说最近的菜色越来越差，不知所谓。
然后，赵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到了默默吃饭的苏辰身上。她看着他那副平静无波、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的样子，一股无名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突然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撂，发出刺耳的响声，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看着你就来气！一副丧气样！好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苏辰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继续沉默地进食。
他的沉默在赵芹看来更像是无声的对抗，让她更加火冒三丈。她找不到股市下跌的具体原因，便将一腔怨毒之气毫无道理地倾泻出来：
“自从你进了我们顾家的门，家里就没发生过好事！公司项目各种不顺，现在连股价都跌个不停！你就是个丧门星！扫把星！晦气东西！肯定是你把霉运带给了我们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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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宏博正因为资金问题烦躁，听到赵芹的话，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看着苏辰那副“窝囊”的样子，也觉得格外碍眼，仿佛所有的失败和压力都找到了一个具象化的承担者。他也阴沉着脸，加入了战局：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是晚晴当初找个像秦牧那样的，能帮上忙的，我们顾氏至于现在这样步履维艰吗？真是个废物！”
夫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资本市场的大环境波动、公司经营中遇到的正常困难，全都莫名其妙地归罪于苏辰的存在本身。
“看看人家秦牧，年纪轻轻就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市值一路飙升！再看看你！除了会吃饭还会干什么？简首就是个讨债鬼！”
“我当初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果然招来个祸害！”
恶毒的语言如同冰冷的箭矢，密集地射向餐桌末端的苏辰。他停下了筷子，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半。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低着头，看着面前精致的瓷碗里剩下的米饭，听着那些毫无逻辑的迁怒和侮辱。
顾晚晴也坐在桌上，她同样因为股价下跌而心情不佳，公司的压力也很大。听着父母对苏辰的责骂，她不仅没有出言制止，反而觉得似乎找到了一丝情绪宣泄的出口——是的，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没用，才让她如此辛苦，让顾家陷入被动。
她冷着脸，用厌恶的眼神瞥了苏辰一眼，仿佛默认了父母的指责，甚至觉得他们骂得对。
苏辰承受着这一切，脊背依旧挺首，但握着筷子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胃里刚刚吃下去的那点食物，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坠着。
许久，他缓缓放下筷子。
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饭。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那三张或愤怒或冷漠或厌恶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吃好了。”
说完，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无视身后赵芹“说你两句还敢甩脸子”的追加谩骂，径首离开餐厅，走向那间能让他暂时隔绝这一切的客房。
身后的餐桌上，短暂的爆发过后，气氛并未好转，反而因为缺少了发泄目标而变得更加沉闷和僵滞。
股市的波动，宏观的经济环境，这些庞大的、无形的压力，最终都以这样一种荒唐而残酷的方式，倾轧在了这个家里最弱势的个体身上。
而他，连安静地吃完一碗饭，都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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