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快速滑动,浏览着一个个食材供应商的页面,比较着价格和评价。
「羽泽蔬菜批发,土豆每公斤XX日元...」
「藤田鲜肉店,鸡胸肉特价...」
「墨谷谷物,面粉...」
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些琐碎却“有用”的信息里,试图用理性的数据和分析挤占大脑,不去想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事情。
这才是现实。
这才是她需要面对的。
计算成本,规划菜单,如何用有限的预算做出更受欢迎的餐点…
这些才是她留在这家店的意义。
这是她擅长的事情。规划、计算、在有限的资源内做出最优的选择。这能让她感到一丝掌控感,仿佛自己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而不是......
去纠结那个店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去回忆那双有力的手臂和冰冷的眼神。
去在意那令人羞耻的触碰和关押。
可是...
思绪却像是不听话的潮水,总会寻着缝隙再次涌上。
「辞职吗?」
这个念头莫名清晰地冒了出来。
如果辞职,就再也不用担心会遇到素世同学她们了。
可以彻底逃离这种提心吊胆、需要躲藏的日子。
但是...
哪里还能找到时薪1500日元、工作时间合适、离学校不算太远、而且店长虽然古怪但似乎并不真正苛待员工的工作呢?
更重要的是...
如果辞职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又一次选择了逃开?
从那个家离开...
从钢琴前逃开,从Crychic逃走...
现在,又要从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这个虽然古怪却给了她一丝喘息空间的地方逃开?
「继续干下去?」
另一个声音在问。
可是,继续下去,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迟早还会发生。
星曜咖啡厅就在RiNG对面,MyGO的大家来这边的可能性太大了。
下一次,她还能幸运地躲过去吗?
如果被发现了...被素世用那种一如既往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注视着...
被立希同学用冷漠且愤怒的目光审视着...
被灯同学用单纯而困惑的眼神望着...
她该怎么办?
解释?
如何解释?
解释她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在这里打工,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谎言?
要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去填补吗?她又能维持多久?
巨大的迷茫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发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看不见出口的迷宫中央,无论选择哪条路,似乎都通往更深的困境。
好累...
真的好累...
一首紧绷的神经,一首强撑的骄傲,一首伪装的平静......
在这一刻,在这间被反锁的、安静的、充满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的房间里,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了。
她放下手机,双臂环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不想思考了...
就这样...稍微...放松一下下...
就一下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大床。
司鲤的床。
那个粗暴地把她扔在这里的店长的床。
看起来很柔软...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诱惑力从那张床上散发出来。
只是稍微...靠一下的话...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的话...
反正...也是他命令自己“休息”的,不是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鬼使神差地,祥子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
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向那张床。
心跳莫名地开始加速。
这样做...太奇怪了...
但是...
她只是...太累了...需要躺一下...对,只是躺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
她犹豫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脱掉了鞋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被那股清爽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住。
仿佛一首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了下来。
...
比想象中还要舒服...
比她自己现在住的那间廉价出租屋里硬邦邦的床要舒服太多了...
她侧过身,下意识地拉过叠放在床角的被子,将自己裹紧。
鼻腔瞬间被一股清爽又温暖的气息所包围。
那是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混合着极淡的、司鲤身上那种独特的、懒散又干净的气息。
很奇怪...
明明是被强行关进来的,明明应该感到愤怒和屈辱...
但躺在这张床上,被这股气息包裹着,一首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这种被强行赋予的“休息”,这种无处可逃的“禁锢”,反而让她一首高度紧张的防御(哈气)机制,失去了用武之地。
因为她无法反抗,所以...只能接受。
而一旦接受...
那份一首被压抑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套。
然后变成了细小的、压抑的呜咽。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那带着司鲤气息的枕头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小声地、委屈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只是想...守住最后一点点尊严...
为什么就这么难...
泪水不断地涌出,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压力、委屈、恐惧和迷茫都冲刷干净。
她哭得很小声,肩膀微微颤抖,仿佛生怕被楼下的人听到。
哭着哭着,极致的疲惫和哭诉后的虚脱感渐渐袭来。
加上床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如同最好的安抚剂...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微的抽噎。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意识逐渐模糊......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悄悄洒落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和蜷缩的身体上,为她盖上了温暖的金被。
楼下的咖啡厅,即将结束一天的营业。
而楼上反锁的卧室里,疲惫的少女终于得到了她最需要的、强制性的...
休息。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带着泪痕的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彻底沉入了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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