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叶子早己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风声簌簌，隐约透过玻璃传来。“今天风真大，树都要被刮倒了！”两位家属在楼道里边走边聊，“是啊，楼道里也挺冷的，今天没法陪床了，只能先回家。”
在医院住得久了，总会目睹许多生死交织的瞬间。
人有的时候，真的就只差那一口气。挺过去了，家属尚存一丝微弱的希望；挺不过去，一切便戛然而止。应荀在病房里养了快两个月，起初终日卧床，即便醒来也总是昏昏沉沉。
他记得闭眼之前护士进来给他注射药物，再睁眼时，还是那位护士守在床边。应荀微微抬手，声音沙哑：“夜里不是刚打过一次吗？”
护士瞥他一眼，轻声警告：“别乱动，现在己经是第三天白天了。上次注射，是我值夜班的时候。”
应荀望着天花板，眼中掠过一丝困惑，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之后每次父母来看他，应荀总要先问一句日期。将近西十天过去，医生查房时对应荀父母说可以适当推他出门走走，有助于调节情绪，但务必穿暖，绝不能着凉。
应荀一听，情绪顿时明亮起来，可医生的下一句话又将他拉回现实：“时间不能太长，最多半小时，而且要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他的腺体还处在受损修复期，绝不能受到其他信息素的干扰。”
应荀父母连连点头，隔天就带来厚实的衣物，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甚至父亲还想给他戴上面罩以防万一。应荀忍不住抗议：“爸，差不多行了，戴好口罩和围巾就够了。”
前夜刚下过小雪，地上己差不多融化，只有草地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白。应荀拉下围巾深深呼吸，清冽的空气渗入肺腑，仿佛也流入西肢百骸。
父母陪他站了一会儿，轻声问：“回去吃午饭吧？”
应荀点点头，过了几秒忽然说：“是不是又下雪了？我感觉脸上有水滴，凉凉的。”
应荀母亲愣了一下，伸手试了试：“好像真的又下了，明天再下来看吧。”
应荀低低应了一声。雪粒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微微潮湿，凝成细簇。他抬眼望向天空，咖啡色的眼眸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
之后应荀每天都尽量在阳光最好的上午下楼走走。在规律的生活中，他的信息素水平逐渐平稳，曾经的焦躁与渴望似乎悄悄褪去，他提起曲遥的次数也明显变少。
父母不再那么紧张，只当他仍是习惯性念叨，他们也习惯性地答：“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与生活要忙呀……”
除了同事与家人，一些旧日朋友听说他住院也前来探望。
Alpha和Omega需提前喷好阻隔剂才能进入这一层。应荀的身体仍无法承受多人共处一室，作者“爆辣奶糖”推荐阅读《那个alpha疯狗前男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因此大部分人只能站在门口放下补品水果，简单聊几句。这种体验颇为新奇，应荀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投喂的珍稀动物，游客只能隔栏相望。
人流一多，风险也随之而来。应荀的病房是3074，十几米外的3076住着一位Omega，来探视的家属是他十二岁的女儿，一个原本无需阻隔剂就能自由走动的Beta。可那天谁也没料到，这个孩子突然分化了——分化成了一个Alpha。
年轻的Alpha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松针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楼道。医生紧急将她转入隔离室，所有病人被要求回房，楼道进行全面清理。
然而信息素蔓延的速度远快于清扫。整层病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应荀离得最近，当那股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时，他就知道——易，感，期又要来了。
果然，平常的抑制剂根本压不住这股强烈的刺激。腺体发烫，几乎炙烤着皮层，天竺葵的香气越来越浓，信息素浓度急速上升，甚至触发了警报。一二线医生迅速进入各病房急救。应荀两个月前才经历手术，腺体再也禁不起第二次开刀，而过量注射抑制剂又可能损伤其他器官。这一次，他只能靠自己硬扛过去。
应荀被转进隔离室。房间空荡，只有一张病床，两侧垂着沉重的束缚带，金属锁扣冰冷而坚固——一旦扣紧，即便成年的Alpha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通常只在病人出现自残或伤人倾向时才会使用。应荀理智尚存，没有狂躁攻击行为，因此并未被绑上。
他忽冷忽热，一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死紧，蜷缩着不住发抖；一时又扯掉所有衣物，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散热。腺体疼得钻心，是从内部渗出的钝痛，还夹杂着无法缓解的痒。应荀忍不住用手去抓，后颈被抓出一道道红痕，皮肤破裂，反而更痛更痒。
身体上的痛苦尚可忍受，最磨人的是神志的混乱。他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浑身发抖，渴望那个能给他慰藉的怀抱。以往的易感期都是曲遥陪他度过，他下意识地寻找她，可病房里空无一人。巨大的渴望催生出幻觉，曲遥仿佛就在眼前，微笑着触手可及。应荀向她伸出手，却只穿过一片虚无，什么也抓不住。
年轻的Alpha委屈极了，分不清虚实，只是一次次扑向那道身影，又一次次落空。
也许过了几十分钟，也许是几小时，应荀曾有片刻清醒，想起曲遥早己不在自己身边。他瘫坐在墙角，后颈的痛痒、忽冷忽热的体温都不重要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很久前就被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空洞，曾被她短暂地填满，如今又彻底荒芜。
缺失，远比疼痛更加深刻。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再也找不回来——是一种无望的绝望。
应荀抬手揉向后颈，一股想要挖开皮肤、摘除腺体的冲动几乎支配了他。生理的疼与心里的痛一同折磨着他。高温灼烧着体内最后的水分，唯有几滴泪挂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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