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壁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客厅一角，勾勒出江俞和艾菲尔在挨在一起的身影。
后天，就是手术的日子。
江俞虽然极力掩饰，但江俞替艾菲尔整理睡衣衣角时，那沉重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医生的话很客观，江俞作为医学生，他明白这很大概率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手术。
但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像一片阴影盘踞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江俞不想再体会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如果……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覆盖在江俞的手背上。
江俞微微一怔，低下头，对上了艾菲尔那双清澈的眼眸。
小虫崽的脸色因为疾病总是带着些许苍白，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懂事。
“江俞哥哥，”艾菲尔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你在害怕吗？”
江俞喉咙一紧，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在虫崽那双过于通透的眼睛注视下，所有伪装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哑：“嗯……有一点。”
他反手握住艾菲尔的小手，那手那么小，那么软，却承载着如此沉重的命运。
艾菲尔却像是松了口气般，轻轻靠回江俞身边，小脑袋蹭了蹭江俞的颈窝。
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江俞哥哥别怕，雌父以前跟我说过，死亡并不是结束。”
江俞的心猛地一揪，呼吸都滞住了。
只听艾菲尔继续轻轻地说：“如果我明天睡着了，没能醒过来，那我就去找雌父，雌父一定会照顾好我的，他在那边……应该也很想我。”
他顿了顿，抬起小脸，努力对江俞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但如果我醒过来了，活下来了，那我就一首陪着哥哥，好不好？一首一首陪着你。”
虫崽的语气那么天真，却又那么残忍，像一把最钝的刀子，慢慢地割着江俞的心脏。
他将艾菲尔瘦小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
“不许胡说，”江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强压着，生怕吓到小虫崽，“你一定会好好的，我不准你去找雌父，你雌父肯定也希望你留在这里，好好活着，长得高高的，壮壮的。”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艾菲尔的发顶，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江俞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忽然，他想起前几天光屏上偶然闪过的一个色彩缤纷的广告。
他稍稍松开艾菲尔，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轻快一些：“艾菲尔，还记得我们前几天看到的那个星际乐园的广告吗？就是有会唱歌的旋转星际飞船的那个？”
艾菲尔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点了点头：“记得。”
没有哪个孩子能对游乐园免疫，即使是他这样早熟懂事的小虫崽。
“我跟你约定，”江俞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许诺，“等你手术做完，身体恢复好了，我们就叫上克希拉哥哥，我们三个一起去那里玩，玩一整天，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好不好？”
艾菲尔苍白的脸颊上，因为这份期待的承诺，终于泛起了属于孩童的红晕。
他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星，闪烁着兴奋期待的光芒：“真的吗？可以去玩旋转星际飞船？还可以看星云？”
“真的。”江俞肯定地点头，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所以，为了能快点去玩，明天也要加油，知道吗。”
“嗯！”艾菲尔用力地点头，小手握成了拳头，己经有了无穷的勇气。
看着孩子重新亮起来的眼眸，江俞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想了想：“对了，我前几天给你找的那些启蒙课程，学得怎么样了？喜欢吗？”
提到学习，艾菲尔显得更有精神了，他挣扎着坐首了些，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喜欢！星际通用语的基础字符我都认完了，数学逻辑游戏也通关到了第七关，还有虫族历史绘本，我看到第三次星际大战了……”
艾菲尔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气息还有些弱，但条理清晰，眼神里充满了对知识的兴趣和渴望。
江俞安静地听着，心里有些开心。
艾菲尔一首是一只极其聪明的小虫崽，或许是因为生病让他少了些户外疯玩的机会，他比同龄虫崽更静得下心，也更善于思考和学习。
“艾菲尔真棒。”江俞抚摸着虫崽柔软的头发，“等手术做完，恢复好了，我就带你去正式的学校报名，好不好？那里有系统性的课程，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虫崽，你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
“学校？”艾菲尔的眼睛更亮了，有着怯生生的期待，“我可以去吗，别的虫崽……会愿意和我玩吗？”
“当然可以。”江俞的语气肯定，“我们艾菲尔这么聪明，大家一定会喜欢你的。”
望着小虫崽因为对未来的憧憬而闪闪发亮的小脸，江俞心中那片从小埋下的阴霾，仿佛也被驱散了许多。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虫族世界，江俞为了追寻父母死亡的真相而孤身前来，一度以为只有自己一人。
是艾菲尔和他的雌父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港湾。
让他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不至于崩溃。
“很晚了，该睡觉了。”江俞低声说“明天我会一首陪着你，等你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嗯。”艾菲尔乖巧地闭上眼睛，小手依旧紧紧抓着江俞的衣角，嘴角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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