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泞,溅湿了囚车的木轮。
林晚的膝盖在粗糙的木板上早己磨得没了知觉。
她身上那件曾经是上等贡绸的囚衣,此刻被污泥和血渍染成了看不出原貌的灰褐色。
朱红色的宫墙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在阴沉天色的映衬下,缓缓张开了它那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囚车停了下来,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押送的官兵用刀鞘粗暴地敲击着栏杆。
“下来,罪臣之女林晚。”
这个称呼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心口。
她扶着栏杆,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每动一下,骨头都仿佛在抗议。
宫门前,一列穿着统一灰布裙的新晋宫女,像一群受惊的鹌鹑般瑟缩着。
林晚被推搡着,汇入了那片灰色的、绝望的海洋里。
一个身形富态、满头珠翠的嬷嬷站在队伍最前方,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她便是掌管这批新宫女去向的管事,孙嬷嬷。
孙嬷嬷的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子,从每一个女孩惊恐的脸上刮过。
当她的视线落在林晚身上时,那份冰冷里掺杂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贪婪与恶意。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到,在孙嬷嬷身后不远处的回廊阴影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白荷。
她那位好庶妹,穿着一身二等宫女才能有的藕荷色宫装,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
林白荷的脸上挂着温婉无害的笑容,眼神却像毒蛇一般,远远地与孙嬷嬷对视了一眼。
一个极细微的点头,一个心照不宣的确认。
林白荷的手指轻轻拂过袖口,一枚小巧的、沉甸甸的荷包在那个瞬间消失不见,被孙嬷嬷身旁的贴身丫鬟不动声色地接了过去。
这一切快如电光石火,却被林晚看得分明。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警报:检测到宿主生命威胁。】
【威胁等级:高。】
【威胁源:人事分配。】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或者说数据流,在林晚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这是“天机”,那个随着她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超级人工智能。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孙嬷嬷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名册。
“张春燕,尚食局。”
“李秀英,司珍司。”
“王巧儿,内织染局。”
每一个名字被念到,都伴随着一个女孩或喜或悲的低呼。
尚食局、司珍司,都是相对轻松体面的去处。
林晚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濒死的恐惧。
她知道林白荷想要她死。
她也知道,对于一个罪臣之女,宫里有无数种让她无声无息消失的方法。
而浣衣局,就是其中最快、最折磨人的一种。
那里是宫中最低贱、最辛苦的地方。
冬日里要把手伸进能冻掉骨头的冰水里,夏日里要被巨大的蒸笼熏得脱层皮。
更可怕的是,那里的管事太监和年长的宫女,可以随意打骂新人。
每年冬天,从浣衣局抬出去的冻死、病死、被打死的无名尸体,不计其数。
一旦被分到那里,她林晚,绝无可能活过第一个冬天。
甚至,活不过第一个夜晚。
孙嬷嬷念名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名单也越来越薄。
林晚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看到林白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残忍的欣赏。
“赵小翠,浣衣局。”
“孙二妞,浣衣局。”
孙嬷嬷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拖长的调子,仿佛在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
她的目光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林晚的身上,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手中的朱笔,己经悬在了林晚的名字之上,笔尖即将落下。
【启动危机预案。】
【开始分析当前人事分配体系。】
【调取《大周内宫职事录》、《内务府三司六局人员编制表(开元二十三年冬)》、《尚功局物资申领记录(近三月)》、《掖庭宫人事调动备忘录》……】
【数据载入中……1%…15%…58%…99%…】
【数据分析中……】
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林晚的脑海。
那些枯燥的名单、繁琐的数字、错综复杂的规章制度,在“天机”的恐怖算力下,被迅速拆解、重组、对比、分析。
【发现人事与物资账目不匹配项:7处。】
【发现人员编制冗余或缺口:13处。】
【交叉对比,筛选可利用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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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定唯一生机突破点:御花园,杂役宫女编制。】
孙嬷嬷的嘴唇己经张开,那个决定林晚生死的“浣”字即将出口。
林晚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御花园杂役编制九人,实录九人。】
【但《尚功局物资申领记录》显示,御花园于上月申领了十人份的冬日份例木炭、棉衣及冻疮膏。】
【物资申领人为:孙嬷嬷外侄,御花园管事牌子,李全。】
【结论:孙嬷嬷利用职权,在御花园设置了一个吃空饷的“幽灵名额”,并将多出的一份份例物资贪墨。】
【此为空饷,亦为铁证。】
这一切的分析与推演,在林晚的脑海中完成,用时不过是孙嬷嬷一个呼吸的瞬间。
生与死的距离,就在这一口气之间。
“林……”
孙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
“嬷嬷!”
林晚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因虚弱而产生的颤抖,但却异常清晰地打断了孙嬷嬷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孙嬷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眼中凶光毕露。
“罪臣之女,也敢在此喧哗,掌嘴!”
她身边的两个粗壮宫女立刻上前一步。
林晚强忍着腿软的冲动,没有后退。
她抬起头,迎上孙嬷嬷杀人般的目光。
“嬷嬷息怒。”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打断对方的人不是她。
“民女只是……只是对算术一道,略有心得。”
孙嬷嬷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算术?进了这宫里,只需要学会听话和干活,用不着你那些小姐的玩意儿。”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宫女动手。
林晚垂下眼帘,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恰好能让孙嬷嬷清晰听见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民女愚钝,只是刚才无意间心算了一下各处的人员份例,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孙嬷嬷的动作顿住了,狐疑地盯着她。
林晚抬起头,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远处的御花园方向,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御花园的冬日份例木炭,申领的是十人份的上等银丝炭。”
孙嬷嬷的瞳孔猛地一缩。
林晚继续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说着。
“可我刚才听嬷嬷念的名册,加上御花园原有的洒扫宫女,似乎……一共只有九个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新晋宫女们听不懂这句话里蕴含的机锋,只是茫然地看着。
但孙嬷嬷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她的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吃空饷,贪墨宫中份例,这在宫里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罪过。
但关键在于,不能被抓住把柄。
一旦被人捅到内务府掌事太监那里,她不仅管事嬷嬷的位置保不住,下半辈子都得在辛者库里刷马桶。
而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前朝尚书之女,只用了两句话,就精准无比地捏住了她的命脉。
她是怎么知道的?
孙嬷嬷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又是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来的?
孙嬷嬷看向林晚的眼神,从最初的轻蔑和恶意,变成了惊疑、忌惮,最后化为一种深沉的恐惧。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把“浣衣局”三个字说出口,这个看似一捏就碎的丫头,下一刻就会把这件事捅破。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罪臣之女,光脚的,还怕她这个穿鞋的吗?
林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孙嬷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反复凌迟。
她在赌。
赌孙嬷嬷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和身家性命,去为一个己经失势的林白荷出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林白荷在远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错愕和阴狠。
孙嬷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死死地盯着林晚,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是没有。
林晚的表情平静得可怕,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冷静。
终于,孙嬷嬷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拿起朱笔,重重地在名册上划了一下。
那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她抬起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晚。”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孙嬷嬷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分往御花园,任洒扫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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