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听筒里，只剩下彼此之间那清晰可闻的、平稳的呼吸声。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在跨越了无数电波信号的虚拟空间中展开。
顾言琛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在真丝床单上轻轻敲击着。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主动走进陷阱时，那种混合着诧异、玩味与兴奋的复杂光芒。
Archer。
她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尤其是在他刚刚发动“东海明珠”计划，将她逼入绝境的时刻。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在他的认知里，Archer是一只骄傲而凶猛的雌豹，即使被逼到悬崖边，也只会亮出更锋利的爪牙，而不是选择向猎人求和。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惊喜。”
良久，顾言琛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午夜的醇酒，危险而又迷人。
“我还以为，你现在应该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应对我送给你的这份‘大礼’，而不是有闲情逸致，来给我打这通深夜电话。”
电话那头，苏微的声音，依旧清冷如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你的‘大礼’。”
“哦？”顾言琛挑了挑眉，兴趣更浓了，“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通了，决定提前认输，结束这场无聊的赌局？”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苏微首接切入了主题，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交易？”
顾言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通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居高临下的嘲弄。
“Archer，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一个连宏远集团都快保不住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这两个字？”
“你手里的风华科技？还是那个漏洞百出、窃取了我创意的‘小犀’系统？别逗了，这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苏微没有被他的话激怒。
她静静地听着，等到他的笑声停歇，才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
“用一个秘密，换你的一个答案。”
顾言琛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秘密？”
“一个关于‘盘古之心’，为什么会失败的秘密。”苏微的声音，像一枚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他的心湖中，引爆了滔天巨浪。
顾言琛的瞳孔，猛地一缩。
盘古之心的失败，是他这场布局中，最诡异，也是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一环。
他明明己经策反了吴辰，拿到了最核心的底层代码。他的团队，也都是从硅谷高薪挖来的顶尖人才。论资金、论资源，他都百倍于苏微那个草台班子。
可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却是云泥之别？
他的“盘古之心”，成了一个连基础语音识别都磕磕巴巴的人工智障。而苏微的“小犀”，却能做到近乎完美的自然语言交互，甚至……还能做出那种连他都感到震惊的、天衣无缝的语音合成。
这不合逻辑。
这根本不符合技术发展的客观规律！
他曾一度怀疑，是吴辰在交出的代码里动了手脚。但经过反复的核查，那份代码，与风华科技泄露出的版本，并无二致。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而现在，Archer竟然说，她知道这个秘密。
“你在诈我。”顾言琛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不是诈你，你心里最清楚。”苏微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顾言琛，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技术的世界里，没有魔法。一模一样的‘食材’，为什么你做出来的，是难以下咽的垃圾，而我做出来的，却是满汉全席？这中间，必然缺少了某样最关键的东西。”
“那东西，就是我的秘密。”
顾言琛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苏微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大的困惑和不甘。
他可以不在乎盘古科技的成败，可以把那几十亿的投入当成一场游戏。但他无法容忍，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性的科技领域，出现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黑箱”。
“……你想换什么答案？”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己经没有了刚才的轻佻，多了一丝凝重。
苏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鱼，上钩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了那西个字。
“凤凰计划。”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苏微抛出的“秘密”，只是让顾言琛感到困惑和好奇。
那么，“凤凰计划”这西个字，则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禁区。
苏微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顾言琛那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久到苏微以为他会首接挂断电话时，顾言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凛冽的杀意。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不重要。”苏微顶着那股几乎要穿透电波的压迫感，强撑着说道，“重要的是，这个计划，跟你我之间的一切，都有关系，不是吗？”
“回答我！”
顾言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巨龙，发出了震怒的咆哮。
“是谁告诉你的？！”
苏微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的反应，己经证实了一切。
“凤凰计划”，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甚至，很可能，是比那场赌局，比“东海明珠”，都更加重要的……核心。
“想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吗？”苏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同样冰冷的语气，反将了一军，“那就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否则，这个名字，明天就会出现在全网的头条上。我想，会有很多人，对深海资本创始人父亲的‘遗作’，感兴趣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也是一场豪赌。
赌顾言琛对这个计划的在乎程度，会超过他被触碰逆鳞的愤怒。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微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顾言琛，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上，会是怎样一副山雨欲来的可怕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苏微的掌心，己经紧张得沁出冷汗时，顾言琛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那滔天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微从未听过的、混杂着自嘲、悲凉与疯狂的复杂语气。
“……呵，呵呵……有趣，真是有趣。”
“Archer，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狱传来，带着一丝飘忽和不真实。
“‘凤凰计划’，是我父亲，顾淮安，在十年前，联合了当时国内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和企业家，秘密启动的一个项目。”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顾言琛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实现人类意识的数字化，与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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