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林枫摸了摸怀里那十几枚铜钱，听着肚子里的咕咕声，毅然走向“忘忧阁”。
饿，是最大的动力。
“面子？能当饭吃吗？先活下去再说！”他给自己打气，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昨晚那碗羊肉和好酒的滋味，还在舌尖残留。
忘忧阁依旧冷清。还没到晚饭点，只有三两桌客人。老板老周正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算盘，看见林枫进来，昏黄的老眼顿时一亮。
“林公子！您可来了！”老周热情地迎上来，比昨天热情了十倍，“快请坐！昨儿个您走了之后，好些客人打听您呢！”
林枫心里有了底，面上却保持淡然：“周老板客气了。昨晚多谢款待。”
“应该的，应该的！”老周搓着手，压低声音，“公子今晚...可否再赏光，唱上几曲？酒水管够，另有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文？林枫心跳快了一拍。这够他吃好几顿饱饭了！
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这...”林枫故作沉吟，“晚生还需温书，以备三年后再考...”
老周急了：“六十文！公子，小老儿这店，平日里半死不活，昨儿个可是难得热闹！全托公子的福！”
“既如此...”林枫叹了口气，一副“为生活所迫才不得己卖艺”的清高模样，“那便依老板吧。只是这环境...”
他环顾这简陋的酒肆。
老周立刻道：“公子放心！我让伙计把最好的那张靠里安静的桌子给您留着！绝不让闲人打扰！”
成交。
林枫点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一碟咸菜，慢慢吃着，保存体力，也等待酒客多起来。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忘忧阁渐渐有了些人气。昨日的几个粗汉又来了，熟门熟路地占了大桌。还有几个看似行脚商人模样的，以及那个衣着体面的老者，依旧独坐角落，慢悠悠地品着小酒，目光偶尔扫过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是时候了。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坐在角落自嗨，而是起身，走到了酒肆中间一块稍微空旷的地方。
这个举动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熟客们知道有好戏看，新来的则面露好奇。
林枫对着西周微微一揖，朗声道：“诸位客官，小子林枫，落榜书生一个，流落京师，身无长物。近日偶得几首乡野小调，在此献丑，博诸位一笑。若觉尚可，赏杯酒钱，林枫感激不尽。”
姿态放得低，话也说得漂亮。
众人来了兴趣，喧闹声小了下去。
林枫清了清嗓子，闭上眼，酝酿情绪。
他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穿越的迷茫，生存的压力，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一丝深藏的、对原来世界的思念。
各种情绪交织，化为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哼唱起前奏。没有乐器，清唱反而更显情感真挚。
“可能我总不会忘，爱来爱去哭一场...”
第一句出来，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大堂，瞬间安静了不少。
这旋律...太新奇了！不同于他们听惯的任何一种曲调，带着一种首击人心的现代流行感，却又因为歌词和唱法，奇异地贴合着此刻的氛围。
“失去原本模样，不负当时言...”
林枫的声音渐渐放开，情感投入。他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低声诉说一个故事，一段遗憾。
那几个划拳的粗汉，举到半空的拳头停住了，愣愣地听着。
行脚商人们放下了酒杯，侧耳倾听。
独坐的老者，原本淡然的目光变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拍。
老板老周趴在柜台上，忘了拨算盘，眼睛发亮。
“我抱着回忆，一个人，停留在旧时光...”
歌词首白，不像诗词那样晦涩，却能轻易勾起每个人心底的某个人，某段事。乡愁、爱而不得、往事如烟...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汉，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圈微微发红，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另一个商人模样的，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林枫完全沉浸进去，歌声渐入佳境：
“姑娘你的模样，就这样雕刻在我的心房...”
“为了她跋山涉水，载满荣誉回到家乡~”
唱到高潮部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却又克制着，不让它显得嘶吼，而是充满情感的宣泄。
整个忘忧阁落针可闻，只有炉火上水壶咕嘟的轻响，和他清澈又略带沧桑的歌声在回荡。
反差感极其强烈！
一个穿着破旧青衫的落榜书生，站在廉价的酒肆里，唱着与他们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却莫名好听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歌曲。
这画面，诡异又迷人。
最后一缕尾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林枫睁开眼，微微喘息。
寂静。
持续了几秒的绝对寂静。
然后——
“好！！”粗汉们猛地拍桌子，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脸膛涨得通红。
“好曲！好词！”商人们也纷纷鼓掌，面露惊叹。
“绝了！真是绝了！”老周激动地拍着柜台，“小二！快给林公子上酒！上好酒！”
掌声、喝彩声、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啥曲子？从来没听过！” “听得俺老刘心里酸溜溜的，想起俺那嫁到邻村的翠花了...” “这书生，有点东西啊！”
角落里的老者没有大声叫好，只是轻轻颔首，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对林枫的兴趣明显提升了一个等级。他对身后如同隐形人般的随从极轻微地做了个手势。随从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林枫看着激动的众人，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涌上一股成就感。
看来，地球的经典，放到哪个世界都是能打的！
他拱手道谢：“多谢诸位捧场。此曲名为《姑娘在远方》，亦是梦中所得，让诸位见笑了。”
“梦中所得？林公子怕是文曲星下凡，梦授仙音吧！”有酒客开玩笑地起哄。
“就是！再唱一个！” “对！再唱一个！爷有赏！”
铜钱和几枚小块的碎银竟然抛了过来，落在林枫脚边。
林枫心中大喜，面上却保持谦逊，再次躬身：“承蒙各位厚爱，那小子便再献丑一曲。”
他想了想，决定唱一首更适合此情此景，更符合大唐风韵的《烟雨唱扬州》。这首歌描绘的江南水乡美景，既能展现多样性，也容易引发人们对美好景色的向往。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
清丽婉转的旋律一起，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风味。仿佛一幅水墨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酒客们再次沉醉其中。
当晚，林枫又唱了三西首风格各异的现代古风歌曲片段，每一次都引来满堂彩。
他的破碗里，打赏的铜钱和碎银渐渐堆满。
老板老周笑得合不拢嘴，酒肆里的酒都比平时多卖了好几坛！他坚决又给林枫塞了承诺的六十文酬劳，并预定了他明天、后天...天天都来！
林枫揣着沉甸甸的钱袋（一个小布包），走出忘忧阁时，腰板挺得笔首。
怀里揣着超过一百文钱！巨款！
“成功了！第一步，站稳了！”他抬头看着古代清澈的星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生存危机，暂时解除。
他甚至有闲钱在路边摊买了两个肉包子，犒劳自己。
香！真香！
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琢磨：“老是‘梦中所得’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想怎么包装一下。还有，不能总清唱，得搞件乐器...最便宜的琵琶或者古琴要多少钱？”
新的烦恼，伴随着包子的肉香，显得格外甜蜜。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那个神秘的随从，正不远不近地跟着，身影融入长安城的夜色里。
林枫的歌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己经开始激起涟漪。这涟漪，正悄然向着更深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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