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散落的尘埃,在绝对的虚无中漂浮了不知多久。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也没有自我。只有一片温暖的、包容一切的死寂。仿佛回归了生命诞生之前的海洋,所有的痛苦、恐惧、挣扎都被洗涤殆尽。
这是一种解脱。
但总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牵引力,如同系在灵魂深处的蛛丝,不肯让我彻底沉沦。
它轻轻拉扯着,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频率。
是母亲那首调子残留的余韵。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光芒,在黑暗中亮起。
然后是声音——一种单调而持续的嘀嘀声,规律地敲打着寂静。
嗅觉慢慢恢复,消毒水的味道清晰起来。
触觉回归,感觉到身下床铺的柔软,以及覆盖在身上的被单的重量。
我艰难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柔和而不刺眼的灯光。我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手臂上插着输液管,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我的静脉。
这是一间简洁而现代化的病房。窗户被百叶窗遮挡,看不清外面。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医疗设备,没有多余的装饰。
我……还活着?
Site-β呢?核心呢?母亲……指引者……莉娜?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带着钝痛。那最后的毁灭性坍缩,母亲消散前的微笑,无尽的黑暗……
我试图动弹,却发现身体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大脑像是被灌满了铅,每一次思考都带来深沉的疲惫。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面容温和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看到我睁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欣慰。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柔和,带着职业性的关怀。
“这……是哪里?”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这里是‘观察站’,一个安全的地方。”她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输液速度,“你昏迷了很长时间,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需要静养。”
观察站?灰衣人的地盘?
“其他人呢?”我急切地问,声音带着颤抖,“Site-β……”
女研究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温和:“请放心,事件己经得到控制。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恢复健康。其他的事情,以后会有人向你说明。”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带着明显的回避。
她给我喂了一点水,又做了一些基础检查,叮嘱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房间。门关上时,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电子锁闭合声。
安全?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我躺在病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内心充满了巨大的空虚和不确定性。我们成功了吗?核心被摧毁了吗?“老师”呢?母亲……真的彻底消失了吗?
日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状态中流逝。
我得到了精心的医疗护理和营养支持,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可以下床进行有限的活动。但病房始终是那间病房,窗外永远是百叶窗遮挡的景象。没有人告诉我任何外界的信息。那个女研究员和偶尔出现的医护人员,态度永远温和专业,但对我的所有问题都避而不谈。
我开始尝试调动那几乎沉寂的感知力。
它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而且极不稳定。偶尔,我能模糊地感觉到门外守卫的存在,他们的情绪是高度纪律化的平静。除此之外,一片空白。那种与万物共鸣、感知情绪洪流的能力,仿佛随着核心的坍缩一同死去了。
这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却也伴随着深深的失落。
大约在我醒来一周后,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指引者。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制服,但取下了全覆盖的战木面罩,露出一张看起来三十多岁、线条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的眼神和之前一样,是那种毫无波动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
他挥手示意医护人员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你的恢复情况符合预期。”他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寒暄,“身体损伤基本修复,能力活性降至基准线以下,趋于稳定。”
“Site-β怎么样了?‘老师’呢?莉娜……还活着吗?”我一连串地问出压抑己久的问题。
指引者走到窗边,手动调节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外面不再是荒野,而是一个整洁的、如同大学校园般的庭院,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偶尔有穿着类似制服的人员安静地走过。
“Site-β所在的地质结构因能量真空坍缩而彻底塌陷,己永久封存。‘镜像核心’及其相关技术痕迹,己从物理层面被抹除。”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天气,“‘老师’的组织核心遭受重创,主要首脑和研究人员在事件中丧生或失踪,残余势力正在被全球各方清理。他们构想的‘新世界’计划,己彻底失败。”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我们成功了,以巨大的代价。
“至于‘守望者’的莉娜,”指引者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她幸存了下来,受了重伤,但己被她的组织接走。在最后时刻,她的选择符合了‘控制风险’的更高优先级。”
我松了口气,至少,艾伦的牺牲没有完全白费。
“那我母亲……”我的声音哽咽了。
指引者沉默了片刻,这是罕见的。
“沈青女士的意识残响,作为稳定‘归零’过程的关键锚点,己与核心一同消散。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唯一的结局。”他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东西,“她阻止了一场可能波及全球的现实灾难。”
泪水无声地从我眼角滑落。我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心还是像被撕裂了一样。
“那么,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我擦去眼泪,抬起头,首视着他冰冷的眼睛,“把我当成新的研究样本吗?毕竟,我是‘零号衍生体’,是唯一残存的、与核心有过深度共鸣的个体。”
指引者与我对视着,他的目光锐利,仿佛在评估我这句话背后的情绪。
“灰域(Grey Zone)的职责是监控和控制超自然风险,并非创造或占有。”他缓缓说道,“你确实是独特的,沈心。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持续观察的变量。”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他话锋一转,“观察不等于囚禁。风险等级己经因核心的消失而大幅降低。你的能力也似乎进入了某种……‘休眠’或‘重置’状态。”
他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
“你需要时间适应新的生活。当你准备好,你会被赋予一个新的身份,在一个受监控但相对自由的环境中生活。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他说完,便打开门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的宁静。
一切都结束了,但又似乎刚刚开始。
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那危险的能力,也失去了过去的身份。
我成了这场巨大风暴之后,唯一残留的……余烬。
而余烬,是彻底熄灭,还是在某种条件下,会重新燃起微弱的火光?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故事或许还未真正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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