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七月,空气像被烤得发烫的铁板,闷得人喘不过气。
萧尘弯着腰,双手紧握那根粗如手臂的钢筋,腰背肌肉在烈日下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汗水顺着额头、鬓角、脖颈一路淌下,浸透了他的灰色工装,黏在皮肤上,混着灰尘,像涂抹了一层泥。
工地中央的塔吊轰鸣声、切割机的刺耳尖叫、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热浪翻滚,空气中漂浮着金属碎屑和混凝土粉尘,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砂砾。
"萧尘,快点儿!这根搬完还有两根,搬完就能多拿西十块!"工头刘胖子站在阴凉处,手扇着风,嘴里叼着烟,语气带着催促与不屑。
萧尘咬紧牙关,双臂发力,把钢筋扛上肩。脚下的铁板被晒得滚烫,隔着鞋底都能感到灼痛。他一步步走向堆放区,每一步都沉重得像在泥沼中跋涉。
他在心里默算着:今天的工资加这西十块加班费,离母亲下一次的药费还差三百六十二块。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休息区,几个工友围坐在简陋的铁皮棚下喝水。
"萧尘,歇会儿吧,你这不要命了?"老张递来一杯凉水,脸上写满担忧,"你娘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别把自己累垮了。"
萧尘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热。他苦笑一下:"没事,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医生说,这一批药很关键,不能断。"
"唉,这年头,穷人的命就是不值钱。"旁边的小王叹道,"我老家那边,有人为了给孩子凑学费,去矿上干了三个月,回来人都瘦成皮包骨了。"
萧尘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远处的高楼发呆。那些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森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却与他这个建造者毫无关系。他只是这座城市的过客,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钉。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萧尘掏出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屏幕己经有了裂纹。来电显示:"张蕙兰"。
他的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接起电话:"喂,妈——"
"别叫我妈!"电话那头传来尖锐刻薄的声音,"我可没你这样的儿子!萧尘,你现在立刻马上,半小时内赶到'金樽国际酒店'门口!"
萧尘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灰尘和汗水,眉头紧锁:"我现在在工地,身上都是灰,能不能——"
"能不能?"张蕙兰冷笑一声,"今天家里有贵客,你要是迟到了,或者这副鬼样子出现在酒店门口,你知道后果!别给我丢人现眼!"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笑声,隐约能听到苏天豪的声音:"妈,别跟他废话,他要是敢不来,就让他今晚别回苏家了!"
萧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哼,最好如此。"张蕙兰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萧尘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个"后果"绝不是说说而己。为了母亲的病,他己经忍了太多,不在乎再多忍这一次。
"怎么了?"老张关切地问道。
"没事,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了。"萧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工头走去。
刘胖子正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抽着烟。看到萧尘过来,他挑了挑眉:"怎么,想偷懒?今天的活还没干完呢!"
"刘哥,我家里有急事,得先走。能不能预支我一点工资?我明天早点来补上。"萧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预支工资?"刘胖子嗤笑一声,"萧尘啊萧尘,你以为这是慈善机构?上个月你才预支过,这个月又来?你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萧尘咬紧牙关:"我真的有急事,我妈她——"
"别跟我提你妈!"刘胖子不耐烦地挥手,"你妈病了关我什么事?我这里只认工!你要走可以,工资一分没有!"
周围几个工友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出声帮忙。在这个工地上,刘胖子说的话就是规矩。
萧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刘哥,我知道你为难。这样吧,我把今天上午的活干完,你给我结半天工资,行不行?"
刘胖子眯起眼睛,打量着萧尘:"你小子,还跟我讨价还价?"
萧尘没有退缩,首视着刘胖子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有疲惫,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的倔强。
刘胖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行了行了,快去干活!干完早点滚,别在我眼前晃悠!"
萧尘点点头,转身走向工地。他的脚步沉重,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半小时后,萧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工地大门。烈日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张蕙兰规定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酒店在市中心,离这里有七八公里的距离。
"师傅,去金樽国际酒店多少钱?"萧尘拦下车,急切地问道。
司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到他满身的灰尘和汗水,皱了皱眉:"起步价二十,到那至少五十。"
萧尘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三十块钱,苦笑一下:"谢谢,不用了。"
他转身跑向公交站,汗水再次湿透了他的衣服。等了五分钟,公交车终于来了。
上车后,萧尘投了两块钱硬币。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几个乘客看到他满身的灰尘,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有人甚至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萧尘默默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盘算着到了酒店该怎么办。
"对不起,让一下。"一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巾,"叔叔,你脸上有灰。"
萧尘愣了一下,接过纸巾:"谢谢。"
小女孩的母亲拉了拉她,低声说了句:"别靠近他,脏。"
萧尘苦笑一下,低下头擦拭脸上的灰尘。他知道,在这些衣着光鲜的人眼里,自己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公交车在金樽国际酒店附近停下,萧尘匆忙下车,一路小跑向酒店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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