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说啥玩意儿？”
“羊……羊肉？”
这俩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声音都走了调。
一大妈还沉浸在刚才那盘葱爆羊肉的滋味里，咂了咂嘴，点了点头。
“是啊，葱爆羊肉，香着呢。”
“楚澜那孩子还让我尝了一盘。”
阎埠贵的心脏猛地一抽。
尝了一盘？
那得是多少肉？二两？还是三两？
他一个月才能凭票买半斤猪肉，还得是肥瘦相间的那种。
回家炼出油来，油渣都得掰成小块，一顿饭只舍得放一小块提提味儿。
羊肉？
那玩意儿比猪肉还金贵，寻常人家过年都未必舍得买。
楚澜那小子，一个月工资撑死三十几块钱，他哪来的钱吃羊肉？
还是一大盘！
阎埠贵只觉得天旋地转，手里的宝贝鱼竿都拿不稳了。
“哐当。”
鱼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他一个哆嗦。
他弯腰去捡，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败家子，真是个败家子啊。”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一大妈看着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家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阎埠贵一个人，对着楚澜家紧闭的房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他正酸溜溜地想着，院门口传来一阵自行车清脆的铃声。
“叮铃铃——”
许大茂推着他那辆二八大杠，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车后座上还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哟，三大爷，今儿没去钓鱼啊？”
许大茂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飘了过来。
阎埠贵捡起鱼竿，拍了拍上面的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钓了，没钓着。”
“你小子这是上哪儿发财去了？”
许大茂停好车，得意地拍了拍后座的麻袋。
“下乡放电影，老乡们热情，送了点山货。”
说着，他解开麻袋，从里面掏出一小捆干蘑菇和一把黑木耳，递给阎埠贵。
“三大爷，拿着，给您家改善改善伙食。”
阎埠贵眼睛一亮。
这干蘑菇闻着就香，拿来炖鸡或者炒肉，那味道绝了。
他脸上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哎哟，大茂就是敞亮。”
“不像院里有些人，吃了羊肉都不知道分邻居一口。”
他这话意有所指。
许大茂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
“羊肉？谁家啊？”
“楚澜家。”
阎埠贵撇了撇嘴，把刚才一大妈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
许大茂听完，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就他那个穷光蛋？”
“他哪来的钱买羊肉？怕不是偷的抢的吧。”
“这可说不好。”
阎埠贵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许大茂提着麻袋回了后院。
阎埠贵则捏着那一小捆干蘑菇，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一进门，三大妈正在厨房忙活，一股子玉米糊糊的甜味飘了出来。
“当家的，回来啦？今天钓着鱼没？”
阎埠贵把鱼竿往墙角一放，将手里的干蘑菇和木耳在老伴面前晃了晃。
“鱼没钓着，可得了点好东西。”
“哎哟，这是干蘑菇啊。”
三大妈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脸上乐开了花。
“许大茂给的？”
“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大方。”
阎埠贵在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
很快，饭菜就上桌了。
一锅玉米糊糊，一碟咸菜疙瘩，还有一盘清炒白菜。
阎解成和于莉也下班回来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
“爸，今天收获怎么样？”
阎解成一边喝着糊糊，垃圾堆里捡鸡骨头？棒梗馋哭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垃圾堆里捡鸡骨头？棒梗馋哭了！最新章节随便看！一边问道。
阎埠贵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鱼没钓着，不过啊，我可听见个新鲜事。”
他把楚澜家吃葱爆羊肉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嘶——”
饭桌上一片吸气声。
“爸，您没听错吧？楚澜家？吃羊肉？”
阎解成一脸的不信。
“你爸我耳朵好着呢，一大妈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阎埠贵瞪了他一眼。
“她还被楚澜请着吃了一小盘呢，据说那味道，啧啧。”
于莉也停下了筷子，脸上满是惊讶。
“这楚澜他妹妹还在上学，他哪来这么多闲钱？”
“谁知道呢。”
三大妈往阎埠贵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
“兴许是人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笔小财。”
阎埠贵嚼着咸菜疙瘩，心里却活泛开了。
这楚澜，以前看着蔫了吧唧的，不声不响，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吃上羊肉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有门路，有本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坐在角落里，埋头吃饭的小女儿阎解娣。
解娣今年也十六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要是能跟楚澜……
他又想到了于莉那个还没对象的亲妹妹。
要是能把楚澜变成自家人，那以后是不是也能隔三差五地跟着沾点光？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暂时压了下去。
不行，还不行。
楚澜现在工作不稳定，前途也不明朗。
今天能吃上羊肉，明天说不定就得喝西北风。
这事儿，得再看看。
对，再观望观望，不能急。
打定了主意，阎埠贵心里舒坦多了，端起碗，大口喝起了玉米糊糊。
…………
医院里，一片凝重的寂静。
秦淮茹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缴费单，指尖都有些发白。
刚才，医生把她叫了出去。
“病人己经脱离危险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淡。
“家属不用太担心。”
“不过病人年纪大了，身体底子差，这次情绪激动又伤了根本，需要好好静养。”
“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医生顿了顿，又补充道。
“另外，营养要跟上，多给病人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样恢复得快。”
秦淮茹木然地点着头，医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
钱。
医药费，营养费，哪一样不要钱？
医生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淮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缴费窗口。
“同志，这个……医药费一共多少钱？”
她把单子递了进去，声音干涩。
窗口里的护士接过单子，低头算了算。
“抢救费，药费，住院费，一共是二十三块六毛五。”
二十三块六毛五。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淮茹的心上。
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把所有口袋都翻了出来。
一块的，五毛的，一毛的，两分的，一分的……
所有的钱凑在一起，也才将将五块钱出头。
还是她准备给棒梗交学费的。
她看着手里那一把皱巴巴的零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身上的钱己经用完了。
从婆婆出事到现在，她忙得脚不沾地，连棒梗都还没来得及去接。
贾张氏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
家里的米缸也快要见底了。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秦淮茹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瞬间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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