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
带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甜腥气。
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单调又沉闷，像是为生命倒数的节拍器。
厉杨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视野从模糊的色块逐渐聚焦。
三张写满了担忧的脸，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站在最前面的是校长周翔，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厉杨，你感觉怎么样？”
周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是霍娇娇。
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肿得厉害，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底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厉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抽。
他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哟，三堂会审呢？我这还没噶呢，别急着开追悼会啊。”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
霍娇娇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厉杨……成功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你优化的那套脑机接口技术，临床应用效果特别好！”
“一号床的那个病人，就是之前全身瘫痪的那个，现在己经能通过意念控制机械臂自己吃饭了，恢复情况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霍娇娇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动地的喜讯。
厉杨静静地听着，眼里的光亮了亮。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积攒的全部力气。
成功了就好。
那就不算白忙活。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将骨头寸寸碾碎的剧痛猛然从胸腔炸开，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厉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攥着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厉杨！”
站在一旁的刘天威一个箭步冲上来，他是厉杨的主治医生，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别乱动！深呼吸！”
刘天威一边检查着仪器上的数据，一边沉声指挥着。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周翔和霍娇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好一会儿，那阵要命的疼痛才潮水般退去，留下疲惫不堪的空壳。
厉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刘天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身体己经到极限了，剩下的时间，必须绝对静养。”
这话是对周翔和霍娇娇说的，也是对厉杨的最后通牒。
“厉杨，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
“科研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不急于一时。”
霍娇娇帮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把呼叫按钮放在厉杨的枕边，确保他一抬手就能碰到。
“有事就按铃，我们就在外面。”
三个人准备离开，想把空间留给需要休息的病人。
病房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娇娇。”
一道微弱得几乎要被仪器声淹没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
三人的脚步齐齐一顿。
他们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青年。
拿命硬肝芯片？阎王都急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拿命硬肝芯片？阎王都急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厉杨的目光越过周翔和刘天威，定定地落在霍娇娇身上。
“帮我……拿台电脑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翔脸上的关切变成了错愕。
霍娇娇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天威，他两步跨回床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厉杨！你疯了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状况？还想要电脑？你想死吗！”
“任何一点高强度的脑力劳动，都会瞬间拖垮你最后那点生命力！”
刘天威几乎是在咆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周翔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劝阻。
“厉杨，听刘医生的话。电脑的事情不急，等你康复了，我亲自批示，给你建一间全校、不，是全市最好的个人实验室，所有设备都用顶配的！”
他试图用一个美好的未来去安抚这个不听话的天才。
霍娇娇的眼泪再次决堤。
她哭着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哀求。
“脑机接口己经成功了啊！你的研究己经成功应用了！你己经证明了自己了！”
“求求你了，厉杨，听话一次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好好休息，行不行？”
她的话语不成调，充满了绝望。
面对三人的轮番轰炸，厉杨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笑容很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知道。”
他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吐字清晰。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
“所以，我才要电脑。”
这平静的、近乎于宣告的语气，让三人的劝说都卡在了喉咙里。
刘天威气得发抖，他指着厉杨，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的生命只剩下六天，这是在绝对静养的前提下！”
“如果你再碰那些研究，别说六天，你可能连六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你会死！立刻！马上！”
他把死这个字咬得极重，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厉杨。
厉杨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还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怕过吗？”
他反问。
空气死寂。
是啊，这个家伙，从入院那天起，就没表现出对死亡的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坦然得仿佛只是要出一趟远门。
厉杨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刘天威的脸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电脑。”
他无视了所有的劝阻、愤怒与哀求，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三人震惊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用生命最后一点余烬，试图点燃燎原之火的疯子。
刘天威的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
厉杨却抢先一步，轻飘飘地投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很轻，却重逾千斤。
“这是我的遗愿。”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周翔愣在原地，嘴巴半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娇娇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无声的泪水汹涌滑落。
刘天威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看着厉杨那双平静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所有的愤怒、不甘、无奈，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他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http://www.220book.com/book/7NJ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