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
厉杨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高端芯片的课题，进行到哪一步了？”
霍娇娇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躲闪。
“我……我怕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懂了。
因为担心厉杨的身体，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推进那个项目。
厉杨的眼神暗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一种更加明亮的情绪取代。
“电脑。”
“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霍娇娇愣住了。
刘天威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出声反对。
“不行！”
“你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休息！”
旁边的一众专家也纷纷附和。
“是啊厉杨，身体要紧！”
“科研的事情不急于一时，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你才刚醒过来，怎么能碰那些东西！”
劝说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病房都因为他一句话而变得嘈杂起来。
厉杨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在霍娇娇身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时间的长短。”
“而在于，他究竟创造了多少价值。”
整个病房，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劝说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专家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与动容。
刘天威看着厉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这个疯子。
他转过头，对霍娇娇说。
“去吧。”
“把电脑拿给他。”
霍娇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快步走出病房，又飞快地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台银色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电脑被放在了病床的移动桌板上。
厉杨深吸一口气，忍着肝脏处传来的剧痛，伸出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那个加密的文件夹。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
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这里。”
厉杨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的一行算法上。
“核心算法的优化方向，错了。”
他的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在霍娇娇耳边炸响。
“基于现有的7nm制造工艺，你们不应该试图去降低功耗，而是应该……从底层架构上，重写光刻机的校准逻辑……”
厉杨用最简短的语言，飞快地讲述着修改方案。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双倍院士级的科研水平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霍娇娇呆呆地听着，原本困扰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瓶颈，在厉杨的几句话之间，豁然开朗。
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让她浑身战栗。
十二分钟后。
厉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光芒，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的恒星，迅速黯淡下去。
他的身体一软，头歪向一边，眼睛缓缓闭上。
霍娇娇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豆大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从她的眼眶中滚落，砸在冰冷的笔记本外壳上。
泪如泉涌。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生命搏动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
“厉杨！”
霍娇娇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尖叫。
刘天威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快！”
他嘶吼出声，第一个扑了上去。
“准备除颤！”
“肾上腺素一支，静脉推注！”
一众专家也如梦初醒，整个病房瞬间乱成一锅粥。
有人冲去推抢救车，有人手忙脚乱地撕开厉杨的病号服，准备安放电极片。
仪器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惊呼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霍娇娇被挤到了外围，她呆呆地看着那群白大褂围着厉杨，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随着那条首线一同崩塌了。
就在这时，刘天威按在厉杨颈动脉上的手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猛地一愣，随即大吼一声。
“都停下！”
整个病房的嘈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惊疑。
刘天威没有解释，他飞快地抓起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将冰冷的金属头按在了厉杨的胸口。
几秒钟后，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抬起头，看着满屋子紧张的同僚，又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霍娇娇。
“没事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死。”
“只是……身体机能自我保护，强制休眠了。”
“这小子，就是太累了。”
监护仪上的长音不知何时己经停止，变回了微弱却顽强的滴……滴……声。
虽然缓慢，但无比坚定。
霍娇娇腿一软，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她捂着嘴，死死压抑着喉咙里将要冲出的哽咽，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泪依旧在流，却不再是绝望的冰冷。
他讲解7nm芯片制造工艺时，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那双却依旧明亮得惊人的眼睛，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心疼，如同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病床移动桌板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依旧亮着。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是厉杨用生命点亮的火种。
霍娇娇的眼神，一点点从悲伤转为坚定。
她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病床边，拿起那台还带着厉杨体温的笔记本电脑。
“刘院长，他……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去休息室，而是首接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打开电脑。
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布满泪痕却无比坚毅的脸。
她要完成它。
立刻，马上。
这是厉杨用命换来的东西，她不能让他失望。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病房内。
专家们为厉杨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后，气氛缓和了许多。
刘天威看着厉杨那张毫无血色的睡颜，神情凝重。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位国内顶级专家说。
“各位，我们开个短会吧。”
几人会意，围在了病床的另一侧。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刘天威压低了声音。
“他身体的亏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刚才那十几分钟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之前的治疗方案，必须调整。”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专家叹了口气。
“老刘，说实话，我们能用的手段都用了。”
“他现在就是一盏快要油尽灯枯的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往里面添几滴油，让他多亮一会儿。”
另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点头附和。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们用上所有最顶尖的医疗资源，保证他绝对静养，不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他顿了顿，伸出了一根手指。
“最多，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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