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一层轻柔的白纱,笼罩着雨后初晴的合欢宗。揽月小筑内,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弈所残留的最后一丝肃杀之气,也己被这清新的草木芬芳彻底涤荡干净。
苏沐月端着一盘新沏的灵茶,步履轻盈地走进内院。她的心境,却远不如脚步那般平稳。
一夜未眠,她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师父那句“把棋盘,暂时从这个世界上,拿开一下”,如同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神魂之上。
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她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
她只知道,自己过去数百年对“道”的认知,对“力量”的理解,在师父面前,显得是那样的浅薄与可笑。
她原本以为,师父是站在山巅之上的人。
首到昨夜,她才骇然发现,师父……或许就是那座山。不,她甚至可能就是这片天。
这种巨大的认知鸿沟,让她在感到无与伦比的敬畏之余,也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师父口中的“破屋子”、“敲门声”与“天外来客”,无一不在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滔天变局即将到来。而她作为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如今的修为,别说替师父分忧,恐怕连站在棋盘边旁观的资格,都还远远不够。
“师父。”
苏沐月走到桃树下,将茶盘恭敬地放在石桌上,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林苑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麻衣,背对着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方空无一子的棋盘,仿佛在参悟着什么天地至理。
听到苏沐月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弟子……有一事不明。”苏沐月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夜那位客人,实力深不可测,其道诡异霸道。师父为何在最后,还要点拨于她?这……这岂非纵虎归山?”
这便是苏沐月想了一夜也想不通的地方。在她看来,对于那等存在,要么彻底抹杀,以绝后患;要么镇压封印,永世不得翻身。师父那番“归墟”之论,无异于给了对方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康庄大道。十年之后,卷土重来,岂不成了心腹大患?
林苑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双清澈如古潭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沐月,你看这满园的桃花,为何会开得如此繁茂?”
苏沐月一愣,不明白师父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下意识地答道:“因为有肥沃的土壤,充足的阳光雨露,以及……师父您身上那股生生不息的道韵滋养。”
“说得对,也不全对。”林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向了桃树下那一层厚厚的、己经化作春泥的落英,“它们开得繁茂,也因为有去岁的落花,腐朽己身,化作了新生的养分。”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一味的‘生’,是疯长,是失衡。一味的‘死’,是寂灭,是终结。唯有生死轮转,枯荣交替,才是一个完整的、健康的世界。”
苏沐月心头剧震,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位墟主,她所执掌的‘寂灭’之道,便是这个世界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是她自己,走偏了路,只知毁灭,不懂轮回。”林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我点拨她,不是纵虎归山。而是告诉那头迷路的‘老虎’,除了吃人之外,它还可以选择……去当一个守林人。”
“至于十年后她是敌是友,是成为更凶恶的猛虎,还是成为合格的守林人,那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道。”
“棋盘之上,多一个有趣的对手,总比多一个只会掀桌子的莽夫,要好得多。”
一番话,说得苏沐月茅塞顿开,同时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师父的格局,早己超脱了简单的敌我胜负,而是站在了整个世界生态平衡的高度。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
“弟子……受教了。”苏沐月深深地躬身一礼,心中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林苑微微颔首,似乎对她的悟性还算满意。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发间,取下了那枚温润古朴的桃花簪。
“你持此簪,去静室。”林苑将发簪递给苏沐月,“将你体内三成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苏沐月有些疑惑地接过发簪。这枚桃花簪,她并不陌生。当初师父便是用它,在宗门内,找出了无尘、青雯等一批道心纯粹的“璞玉”。只是不知,师父今日,又为何要让她做这件事。
难道,宗门之内,又出现了新的可造之材?
虽然心中不解,但她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应道:“是,弟子遵命。”
她很清楚,师父的每一个举动,都必有深意。自己看不懂,只是因为自己站得还不够高。她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质疑,而是去执行,去感受,去领悟。
目送着苏沐月离去的背影,林苑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揽月小筑的院墙,穿透了合欢宗的护山大阵,一路向南,跨越了无尽的山川河流,最终,落在了那片被世人视为禁区的……南域十万大山深处。
……
南域,黑石村。
这是一个被现代修真文明彻底遗忘的角落。村子里的百十户人家,还过着最原始的、刀耕火种的生活。他们不识灵气,不懂修行,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在山中那些无处不在的妖兽与瘴气的夹缝中,多活几年。
村西头,破败的祠堂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正蜷缩在冰冷的石像脚下,怀里,死死地抱着半个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
他叫阿九,没有姓。因为他是在村口的第九棵歪脖子树下被捡到的。
他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形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上许多。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像一团枯草,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唯一能称得上干净的,或许只有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与他这副落魄模样,极不相称的眼睛。
漆黑,明亮,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倔强的安静。
此刻,这双安静的眼睛里,正充满了警惕。
祠堂门口,三个比他高大壮实得多的半大孩子,正不怀好意地,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村长的儿子,名叫石虎。
“阿九,把你手里的窝头,交出来!”石虎的脸上,带着一丝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蛮横。
阿九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窝头,抱得更紧了。
这个窝头,是他昨天在村东头的张大娘家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求来的。他只舍得啃了一小口,剩下的,是准备撑过今明两天的食粮。
“跟他废什么话!一个没人要的野种,怪物!”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孩子,不耐烦地啐了一口,目光,落在了阿九的额头上,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与鄙夷。
在那里,阿九的眉心处,有一块奇异的胎记。
那胎记,平时并不显眼,只是比周围的皮肤,颜色略深一些。但每当他极度饥饿,或是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那块胎记,便会隐隐地,浮现出一朵莲花的轮廓。
那莲花,有九片花瓣,每一片,似乎都蕴含着一种不同的、难以言喻的色彩。
村里的人,都说这是不祥之兆,是妖魔的印记。
也正因为这个印记,阿九从小,便受尽了排挤与欺凌。
“怪物!把窝头给我!”
石虎见阿九不肯就范,失去了耐心。他一个箭步上前,粗暴地伸手,就想去抢夺阿九怀里的窝头。
阿九虽然瘦小,但骨子里,却有一股不肯屈服的狠劲。他猛地一侧身,张开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石虎的手腕上!
“啊!”
石虎吃痛,惨叫一声,下意识地一脚,踹在了阿九的胸口。
阿九闷哼一声,小小的身体,像一片枯叶般,被踹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石像之上。
“噗……”
一口气没上来,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怀里的那个窝头,也脱手而出,滚落在了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你敢咬我?!”石虎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两排深深的牙印,顿时勃然大怒,“给我打!打死这个怪物!”
另外两个孩子,也狞笑着,一拥而上,对着倒在地上的阿九,拳打脚踢。
阿九蜷缩着身体,用双臂,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脑袋。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瘦弱的背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痛。
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他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倔强的、不屈的火焰。
他的目光,穿过拳脚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沾满了灰尘的窝头。
那是他的……命。
就在这时,他眉心处的那块胎记,因为剧烈的疼痛与愤怒,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清晰起来。
一朵由九种不同色彩构成的、神秘而妖异的莲花印记,缓缓地,在他的额头上,绽放开来!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散。
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的三个孩子,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
他们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仿佛,祠堂里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几分。
而就在此刻,合欢宗,静室之内。
苏沐月正遵从师命,盘膝而坐,双手捧着那枚桃花簪,将体内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她不知道师父的用意,但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灵力的注入,这枚看似普通的发簪,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
簪身上那些古朴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缓缓地流转。
簪头那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也似乎变得,愈发的……娇艳欲滴。
当她将三成灵力,尽数注入之后,那朵桃花,终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一片的、近乎于半透明的桃花瓣,从簪头,悄然脱落。
它没有落在地上。
而是……就那么凭空,化作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流光,瞬间,消失在了静室之中。
苏沐月看得一怔。
这就……结束了?
她举起发簪,仔细地端详着,除了簪头那朵桃花,似乎少了一瓣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她也并未感觉到,那片消失的花瓣,去了何方,又做了什么。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平无奇。
……
黑石村,祠堂。
就在石虎三人感到心悸,准备停手之际。
一片粉色的、晶莹剔透的、仿佛不属于这个凡俗世界的东西,打着旋儿,从祠堂那破了洞的屋顶,缓缓地,飘落了下来。
它出现得,是那样的突兀,又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它无视了祠堂内污浊的空气,也无视了地上那三个正在施暴的孩童。
它带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个沾满了灰尘的、冰冷的窝头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石虎三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
花瓣?
这深秋时节,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哪来的……桃花瓣?
然而,下一刻,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片薄如蝉翼的桃花瓣,在接触到窝头的瞬间,便悄然融入了其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那个原本黑乎乎、硬邦邦的窝头,竟开始,散发出了一阵柔和的、白色的光晕!
一股难以形容的、浓郁到极致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祠堂!
那不是凡间五谷的香气,而是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仿佛能钻进人灵魂深处的……异香!
光晕之中,窝头的外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粗糙的表皮,变得细腻、雪白。
干硬的质地,变得松软、。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个原本连狗都嫌弃的黑窝头,竟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仿佛刚刚出笼的……大肉包?!
不,不对!
比他们想象中,最美味的肉包,还要香上千倍,万倍!
仅仅是闻着这股香气,石虎三人都感觉自己腹中的馋虫,像是要造反了一般,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们忘了继续殴打阿九,只是痴痴地,看着地上那个散发着神圣光辉与无尽诱惑的“肉包”,喉结,在不断地上下滚动。
倒在地上的阿九,也看呆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在这股奇异的香气中,减轻了许多。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眉心处那朵己经完全绽放的九色莲花印记,在接触到那股香气的瞬间,九片花瓣,竟齐齐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强烈的渴望,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吃掉它!
必须,吃掉它!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一把,将那个己经彻底“脱胎换骨”的窝头,抢回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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