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坊的内室里，油灯的光昏黄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斑驳的木墙上。
沈清辞端着铜盆，将干净的棉布浸在温水里，拧干后小心翼翼地递到夏知薇面前，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
“先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不然药膏敷不上。”
夏知薇坐在木凳上，左臂微微抬起，粗布杂役服的袖子己经被剪开，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断断续续地渗出来，染红了手臂上的肌肤。
她看着沈清辞忙碌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平时凌厉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轻声应道：
“好。”
沈清辞接过擦完血的棉布，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里面是他特意调制的疗伤香膏 —— 加了止血的三七和镇痛的薄荷，还掺了点安神的薰衣草，既能疗伤，又能缓解疼痛。
他拧开瓶盖，用指尖挑了一点香膏，轻轻涂在夏知薇的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嘶……”
香膏碰到伤口时，夏知薇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
“是不是弄疼你了？”
沈清辞立刻停下动作，眼神里满是歉意：
“我轻点。”
“没事。”
夏知薇摇摇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 他的睫毛很长，在油灯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上沾了点香膏的粉末，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透着股笨拙的温柔。
她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开口：
“我小时候，父亲也经常受伤，每次他从军营回来，我都是这样给他涂药的。”
“将军的父亲，也是军人？”
“嗯。”
夏知薇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落在了遥远的过去：
“他是前朝的镇北将军，常年驻守边境，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伤。”
“我那时候还小，总缠着他问疼不疼，他就笑着说，军人的伤口是勋章，不疼。”
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八岁那年，他突然被抓了，说他通敌叛国，和你父亲沈砚一起私通边境的走私团伙。”
“我不信，偷偷跑到牢里看他，他瘦得不成样子，手上脚上都是镣铐的印子。”
沈清辞的心跟着揪紧，手里的香膏都忘了继续涂。
“他看到我，没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香木，塞到我手里，”
夏知薇的指尖微微颤抖：
“知薇，以后要是遇到沈家的人，一定要帮他们，别让他们像爹一样，被人冤枉了。”
“那时候我不懂，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这是爹欠沈家的，也是欠大启的。”
沈清辞猛地摸出自己怀里的半块沉水香木，递到夏知薇面前，声音有些发颤：
“你父亲给你的香木，是不是和这个一样？”
夏知薇低头看去，那香木的纹路、质地，甚至边缘的磨损痕迹，都和她小时候珍藏的那块一模一样！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伸手轻轻抚过香木的纹路，像是在触摸父亲的温度：
“是…… 是这个。我后来把那块香木弄丢了，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没想到…… 没想到你这里还有一块。”
“原来你一首帮我，是因为你父亲的嘱托。”
沈清辞终于明白，为什么夏知薇明明和他不熟，却一次次护着他，甚至查沈家的旧案 ——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两代人的承诺。
他放下手里的药膏，轻轻握住夏知薇的手，她的手还带着点凉，却很坚定。
沈清辞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知薇，以后我们一起查。不仅要找到《九转凝香谱》，还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为我们的父亲平反。”
“知薇？”
夏知薇愣了一下，这是沈清辞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 “将军”，也不是 “夏将军”，而是带着温度的 “知薇”。
她看着沈清辞眼中的决心，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突然软了下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柔软的笑容，没有将军的凌厉，只有一个普通女子的释然。
“好。”
她轻轻点头：
“我们一起查。”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老周压低的声音：
“沈公子，是我，有封信要交给你。”
沈清辞和夏知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沈清辞起身去开门，老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封好的信，脸上带着急切：
“公子，这是黑石城的旧部托人送来的信，说他们知道沈老爷的一些事，或许还知道香谱的下落。”
沈清辞接过信，赶紧拆开。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写得很仓促：
“黑石城废弃香窑附近，有沈公旧部三人，可助寻香谱，切记提防柳家 —— 柳氏近日在黑石城购置庄园，似在等候接应之人。”
“柳家？”
夏知薇凑过来看完信，眉头皱了起来：
“柳若彤的父亲是丞相，柳家在京城势力庞大，怎么会突然去黑石城买庄园？肯定是和长公主勾结，想在边境堵我们。”
沈清辞捏紧信纸，眼神变得坚定：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们都得去黑石城。那里有父亲的旧部，还有香谱的线索，我们不能错过。”
夏知薇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我们明天就出发。我去安排车马和亲兵，你准备些常用的香材和疗伤的药膏，边境不比京城，什么都不方便。”
“嗯。”
沈清辞应道，心里却暖烘烘的。之前的隔阂、怀疑，好像都在刚才的坦诚和此刻的并肩中消散了。
他看着夏知薇手臂上的伤口，又拿起药膏，仔细地将剩下的伤口都涂好，用干净的布条轻轻包扎起来：
“路上伤口别碰水，我会多制点疗伤的香膏带着。”
夏知薇看着他细致的动作，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安静又温暖。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边境之行肯定充满危险，长公主、柳家、走私团伙，还有未知的香谱藏地，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 他们有彼此，有共同的目标，还有两代人未完成的心愿。
老周送来的信，不仅带来了线索，更让他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沈清辞将信折好，放进怀里，和那半块香木放在一起 —— 那是父亲的遗物，也是他们前行的勇气。
夏知薇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声说：
“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清辞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感激：
“嗯，我相信你。”
夜色渐深，清芷坊的油灯还亮着，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为即将到来的边境之行，埋下了坚定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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