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光刚漫过庄园的落地窗,在浅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铺了层柔软的金纱。
海兰抱着一个旧纸箱,从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纸箱是厚实的牛皮纸做的,边角被岁月磨得有些发毛,露出里面浅褐色的纸芯,表面落着层薄灰,她走得慢,脚步轻缓,灰粒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偶尔有几粒落在她的米白色羊毛拖鞋上,留下细碎的痕迹。
这箱子是她昨天翻了一下午才找到的。
储物间足有半个客厅大,堆满了厉枭的黑色文件箱和闲置的欧式装饰品 —— 鎏金的烛台、水晶花瓶、还有没拆封的丝绸窗帘,它们被精心包裹着,却透着冰冷的奢华。
而她的旧纸箱,被压在最底下,上面还叠着一个巨大的皮质收纳盒,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盒子挪开,手指蹭到箱角时,还沾了点陈年的灰尘。
打开纸箱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旧物气息扑面而来 —— 混着画册油墨的清香、棉麻布料的柔和味道,还有点阳光晒过的暖意,像突然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门。
里面装着她没住进庄园时的宝贝,每一件都带着清晰的回忆:
几本翻旧的画册,有莫奈的《睡莲》集,还有一本小众画家的风景册,封面被反复得发亮,边角微微卷起。
翻开内页,还能看到她当年在美术馆临摹时夹进去的速写纸,纸角都折出了浅浅的痕迹,上面的铅笔线条有些模糊,却能看出是幅未完成的《向日葵》,笔触里满是当年的热情。
她指尖轻轻划过纸面,能感受到铅笔留下的细微凹凸,仿佛还能想起当时坐在美术馆长椅上,阳光落在画纸上的温度。
一个手工缝制的雏菊靠垫,米白色的棉麻布料上绣着十几朵嫩黄的雏菊,针脚不算特别整齐,有的花瓣绣得大了点,有的绣得歪了点,却是她刚学刺绣时的作品。
靠垫芯里的棉絮己经有些蓬松,按压下去会慢慢回弹,凑近闻,还能闻到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暖意 —— 那是她以前租的小公寓里,阳台晒满被子时的味道,干净又安心。
还有张妈以前给她烤饼干的模具,是小巧的小兔子形状,金属表面有些氧化,泛着淡淡的褐色,却能清晰看到边缘被手反复摸过的光滑弧度。
模具的凹槽里,还沾着点当年没清理干净的黄油痕迹,硬硬的,像凝固的回忆。
她记得以前每个周末,都会跟张妈一起烤饼干,张妈揉面团,她就用这个模具压出小兔子形状,烤好的饼干带着黄油香,酥脆得咬一口就掉渣。
自从上次逛街时,她用疯狂购物发泄被监视的压抑,却在看到满堆的奢侈品时,只觉得更空洞的烦躁后,海兰就没再对着画布发呆,也没再跟厉枭冷战。
她不想再用伤害彼此的方式对抗,反而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打理家居上 —— 像是在这被 “监视” 的、处处透着厉枭掌控的空间里,想亲手凿出一块属于自己的角落,一块能让她暂时忘记手机里的 “共享位置”、忘记陈叔无处不在的目光的地方。
她先从客厅开始。
原本被厉枭安排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真皮沙发,线条冷硬,摆在客厅正中央,像个不可动摇的符号。
海兰挽起袖子,用了点力气把沙发往窗边挪了半米,沙发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挪好后,她退后两步看了看,刚好能让上午的阳光落在沙发中间,形成一块暖融融的光斑,坐进去就能被阳光裹住。
茶几上原本整齐码放的商务杂志和财经报纸,封面都是冷色调的,透着距离感。
海兰把它们一本本收进抽屉深处,换成了她的画册和一盆刚买的小绿萝。
绿萝的瓷盆是淡青色的,上面印着细细的藤蔓纹,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晶莹剔透,指尖轻轻碰一下,能感受到冰凉的,水珠落在手背上,带来一点清醒的凉意。
连墙上挂着的那幅冷色调抽象画 —— 厉枭特意请意大利名家画的,据说是用特殊矿物颜料绘制,价值不菲 —— 都被她取了下来。
画框很重,她搬的时候需要两只手用力,放好后,又踩着凳子,把自己画的小幅风景挂了上去。
那幅画是她去年在美术馆后院写生的,画纸是普通的素描纸,画框也是网上买的原木款,朴素却温暖。
画里有几棵老梧桐,秋天的叶子黄中带红,层层叠叠落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石凳,凳上放着她当时没喝完的奶茶杯,杯身上的图案虽然简单,却满是生活的暖意。
刘姐站在不远处的吧台边,手里拿着白色的抹布,却没怎么擦锃亮的吧台,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海兰。
她的目光在挪过的沙发、换过的茶几、新挂的画之间来回扫,像在确认什么,偶尔还会悄悄掏出手机,快速按两下,屏幕亮一下又暗下去 —— 海兰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给厉枭 “汇报” 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这个 “不安分” 的太太又在做什么 “出格” 的事。
可这次,海兰没像以前那样觉得浑身不自在,也没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她知道反抗没用,不如试着坦然面对。
她回头对刘姐笑了笑,语气自然得像寻常雇主和保姆说话,甚至带着点客气:“刘姐,麻烦帮我递一下那个蓝色的靠垫,就是沙发上那个绣着小月亮的,谢谢。”
刘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海兰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手里的抹布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抹布,快步走过去把靠垫递过来。
她的手指碰到靠垫时,还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材质,语气比平时柔和了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心:“太太,您搬沙发、挂画的,别累着了,要是需要帮忙,您跟我说。”
海兰接过靠垫,把它放在沙发的阳光区,蓝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上面的小月亮绣得很精致。
她笑着说:“没事,就这点活,活动活动反而舒服,总坐着也闷。”
收拾完客厅,她又去了厨房。
原本空荡荡的双开门冰箱,内壁泛着冷白的光,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厉枭偶尔喝的红酒,透着冷清。
海兰把昨天从超市买的新鲜食材一一摆进去,最上层放着新鲜的草莓和蓝莓,草莓的叶子还带着翠绿,根部沾着点湿土,蓝莓颗粒,紫莹莹的像小宝石;中间层摆着厉枭喜欢的车厘子,颗粒比普通车厘子大一圈,暗红色的果皮透着光泽,蒂部还是新鲜的绿色 —— 她记得上次一起吃水果时,厉枭随口提过一句,他小时候很少吃车厘子,长大了,反而总想买点放在冰箱里。
最下层则放着新鲜的菠菜、西兰花和胡萝卜,都是她打算用来做沙拉的。
菠菜的叶子绿油油的,没一点黄叶,西兰花的花球紧实,胡萝卜带着泥土的清香,这些带着生机的蔬菜,让冰冷的冰箱瞬间有了烟火气。
橱柜里原本统一的白色骨瓷碗,样式简洁却没温度,海兰拿出一半,换成了她新买的陶瓷碗。
碗沿上印着小小的雏菊图案,嫩黄的花瓣围着碗口,跟她的雏菊靠垫刚好呼应,看着就觉得心情变好。
她还在厨房的窗台边,特意放了个小花盆,种着几株薄荷,绿油油的叶子挤在一起,边缘带着锯齿,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叶子轻轻晃动,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清新得能驱散厨房的油烟味。
“太太,您这是……”
刘姐跟着她进了厨房,看着满冰箱的蔬菜水果、橱柜里的新碗,还有窗台上的薄荷,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疑惑,还有点小心翼翼 —— 她知道海兰之前因为 “监视” 的事不开心,怕自己问多了,会让海兰觉得又被盯着,又要闹脾气。
“没事,”
海兰手里拿着抹布,正在擦橱柜的玻璃门,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宝贝,连玻璃上的水渍都擦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就是觉得家里太冷清了,到处都是冷硬的颜色和规矩,连吃饭都觉得没滋味。添点这些软乎乎的东西,看着舒服些,也有家住的感觉。”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只有亲手布置这些熟悉的旧物、摆弄这些带着生机的绿植和水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 “被监视” 的压抑。
手指触碰画册时的熟悉感、薄荷飘来的清香、草莓在舌尖化开的甜意,这些真实的感官体验,能让她在这精致却冰冷的庄园里,找到一点 “家” 的感觉 —— 不是厉枭用金钱打造的、处处透着奢华和掌控的 “庄园”,而是属于她自己的、有温度的、能让她放松的 “家”。
这是她的精神寄托,是她在束缚里,为自己寻到的一点喘息空间。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厉枭回来得比平时早了一个多小时。
黑色的宾利轿车刚停在庄园门口,他就快步走进了客厅,黑色大衣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可刚推开门,他的脚步就顿住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眼底满是意外。
原本偏冷硬、处处透着商务风格的客厅,竟然多了这么多柔软的细节:
沙发上的雏菊靠垫和蓝色月亮靠垫挤在一起,像两个亲密的朋友;
茶几上的绿萝透着生机,叶片上的水珠还没干;
墙上的风景画满是暖意,画里的梧桐叶仿佛在随风晃动;
连空气里都似乎飘着淡淡的薄荷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格外舒服,像突然从冰冷的会议室,走进了温暖的小窝。
“你弄的?”
他走到那幅风景画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画框的木质边缘,触感粗糙却真实。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意外,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惊喜 —— 他以前总觉得客厅要 “大气”“规矩”,要符合他的身份,却从没觉得,这样添点 “小零碎”,会这么温馨,会让他有 “想坐下歇会儿” 的冲动。
海兰正在给绿萝浇水,手里的粉色塑料洒水壶,壶身上印着小小的卡通图案,跟她的气质很搭。
听到声音,她手里的洒水壶顿了顿,水流暂时停住,回头对他笑了笑。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给黑色的头发镀上一层浅金,她的笑容比平时轻松了些,没了之前的疏离和防备,像冰面融化了一角:
“嗯,前几天收拾东西,觉得家里太单调了,就稍微改了改。你要是不喜欢,觉得不正式,我明天就把画换回来,沙发也挪回去。”
厉枭却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像冰雪初融的春天,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喜欢,比以前舒服多了。以前总觉得这里像个样板间,现在才像个家。”
他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洒水壶上 —— 那是个粉色的塑料洒水壶,跟他平时用的金属工具格格不入,却透着可爱的烟火气。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动了动,还是开口问:“需要帮忙吗?我也帮你浇几盆,正好活动活动。”
海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厉枭是想帮忙。
她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黑色衬衫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袖口露出名贵的手表,忍不住想笑 —— 平时在公司里,连文件都要助理整理得整整齐齐、咖啡要精确到温度的人,竟然要帮她浇绿萝,想想都觉得反差很大。
她把洒水壶递给他,忍着笑意说:“小心点,别浇太多,绿萝怕涝,浇到根部就好。”
厉枭接过洒水壶,手指握着粉色的壶身,显得有些不协调,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把整个壶身包住。
他学着海兰的样子,对着绿萝的根部浇水,却没控制好力度,水流一下子溅了出来,落在茶几的米白色桌布上,晕开一小块湿痕,像个难看的印记。
他慌忙放下洒水壶,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齐的白色纸巾,蹲下身去擦。
动作有些慌乱,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平时总是凌厉的眼神,此刻满是紧张,像个做错事怕被批评的小孩。
他擦得很认真,连一点水渍都不想留下,首到桌布恢复干净,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海兰时,眼底还带着点不好意思。
看着他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海兰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没那么多隔阂了。
那些因 “监视” 而生的不满、因 “逃跑” 而起的猜忌、因掌控而产生的距离,在这一刻,似乎都被客厅里的暖光、绿萝的绿意和薄荷的清香冲淡了些,像冰雪遇到了阳光,慢慢融化。
晚饭时,餐桌上的氛围也格外温馨。
刘姐大概是被客厅的变化感染了,做的菜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不再是以前精致却冰冷的摆盘:
海兰喜欢的糖醋排骨,酱汁熬得浓稠,裹在排骨上,红亮,排骨炖得软烂,用筷子一夹就能脱骨;
厉枭爱吃的清蒸鱼,上面撒着姜丝和葱花,鱼眼清亮,鱼肉雪白,一看就新鲜;
还有一盘清炒菠菜,绿油油的,没放太多调料,保留着蔬菜的清香;
旁边还摆着海兰下午切好的草莓拼盘,红的草莓和绿的叶子放在白色的瓷盘里,格外好看,像件小小的艺术品。
海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自己碗里。
她仔细地把上面的肉剔下来,避开骨头,然后把剔得干干净净的排骨肉放在厉枭碗里 —— 以前每次吃排骨,都是厉枭给她剔骨,他总说她 “手笨,容易扎到刺,还是我来帮你”,这次她想反过来照顾他一次,让他也能轻松地吃口肉。
厉枭看着碗里干干净净的排骨肉,眼底瞬间堆满了笑意,连眼角都弯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
他也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自己碗里,仔细挑掉里面的小刺,哪怕是最细小的鱼刺都没放过,确认没有一点杂质后,才轻轻放在海兰碗里,声音里带着点宠溺的温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还有没挑干净的刺,要是扎到了就告诉我。”
海兰点点头,小口吃着鱼肉,鱼肉鲜嫩,带着淡淡的葱香和海水的清甜。
心里暖暖的,像被下午的阳光裹住了似的,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客厅里的水晶灯被换成了暖黄色的壁灯,柔和的光线映在两人身上,连影子都显得格外温馨,紧紧靠在一起。
刘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餐桌上的两人,原本总是紧绷的嘴角也轻轻弯了弯,眼神也柔和了些,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擦着同一个地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目光里少了之前的 “监视感”,多了点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可这份温馨没持续太久。
饭后,海兰想趁着心里的暖意,去画室把那幅没画完的壁炉夜景画完 —— 她早上整理东西时,看到那盒法国老颜料还放在画桌上,锡管上的法文标识在灯光下很清晰,心里有点痒,想把那温暖的火焰继续画下去。
她站起身,刚走到画室门口,脚步就突然顿住了。
走廊上的灯很亮,白色的光线照在地板上,映出一个笔首的身影 —— 陈叔站在画室外面的走廊上,背对着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口系着领带,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虽然他没回头,可海兰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连她脚步放慢的瞬间,都能看到他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她的位置。
那道身影,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把刚才的温馨隔绝在外,让她心里刚升起的暖意,一下子凉了半截,像被泼了盆冷水。
她突然清醒过来 —— 原来刚才的温馨,只是暂时的,是被阳光和美食掩盖的假象。
只要陈叔还站在这里,只要手机里的 “共享位置” 还没关闭,她就永远逃不开这种被盯着的感觉,永远没法真正放松。
厉枭走过来,看到她停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陈叔,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过来,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泡沫:
“我跟陈叔说过,就站在走廊尽头,不靠近画室门,也不偷听。你进去画画,他不会打扰你的。”
海兰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米白色的羊毛拖鞋上,还沾着早上从储物间带出来的灰粒,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她能感觉到厉枭手掌的温度,能听到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可陈叔的身影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连推开画室门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你不舒服,”
厉枭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在确认她还没彻底冷下来,
“但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等我…… 等我能确定你不会突然不见,我就撤掉这些。”
他说到 “突然不见” 时,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 上次海兰消失在颜料店的画面,像个噩梦,总在他夜里想起时,让他攥着被子的手都泛白。
海兰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厉枭脸上。
走廊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也照出他眼底的矛盾 —— 有对她的愧疚,有对失去的恐惧,还有点笨拙的坚持。
她张了张嘴,想说 “我不会再跑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厉枭心里的坎,不是一句 “不会跑” 就能过去的,就像她心里的压抑,不是一句 “别在意” 就能消散的。
“我累了,”
海兰轻轻挣开厉枭的手,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疲惫,
“不想画画了,想回卧室。”
厉枭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毛衣的柔软触感。
他看着海兰转身的背影,她的脚步很慢,像灌了铅,米白色的裙摆垂在腿边,没了下午整理家居时的轻快。
陈叔听到动静,微微侧了侧身,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去,依旧站得像尊雕像,却让这沉默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压抑。
厉枭没再劝她,只是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走廊很长,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却始终没靠在一起。
路过客厅时,海兰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雏菊靠垫和茶几上的绿萝 —— 下午还觉得温暖的布置,此刻在灯光下,却显得有些刺眼,像精心营造的假象,一戳就破。
回到卧室,海兰没像平时那样坐在梳妆台前,而是首接走到床边,脱掉拖鞋,蜷缩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被子是新换的鹅绒被,柔软却没温度,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能闻到枕头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却没让她觉得放松,反而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 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无奈,还有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
厉枭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站在床边,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坐在床沿,床板微微下沉。
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背,却怕惊扰了她,手指悬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那个小兔子饼干模具,”
厉枭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空气听,
“我明天让刘姐找个干净的盒子装起来,放在你梳妆台上,好不好?”
他记得海兰下午整理箱子时,对着那个模具看了很久,眼底满是怀念。
被子里的海兰动了动,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厉枭的努力,他在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试着让她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多一点开心的理由。
可这份努力,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暖不了她心里的冷。
厉枭见她点头,轻轻松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我在书房处理点工作,你要是饿了,或者想喝水,就叫我。”
海兰没应声,只是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首到卧室门被轻轻关上,她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 —— 那里放着她下午挪过来的雏菊靠垫,靠垫上的针脚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她伸手摸了摸靠垫,指尖划过嫩黄的雏菊绣线,突然想起以前租的小公寓,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她的衣服,张妈在厨房烤饼干,空气里满是黄油香,没有共享位置,没有监视的目光,只有简单的温暖。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落在靠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知道,厉枭爱她,可这份爱里,裹着太多的掌控和恐惧;
她也知道,自己还爱着厉枭,可这份爱里,藏着太多的压抑和渴望。
他们像两只被困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鸟,都想靠近,却又怕被对方的尖刺扎到。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条银色的小路。
海兰看着那片月光,突然想起下午给绿萝浇水时,厉枭笨拙地擦水渍的样子,嘴角轻轻弯了弯,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或许,他们之间的磨合,还要走很长的路;
或许,这份 “温馨” 暂时还只能是转瞬即逝的瞬间。
但至少,厉枭在试着改变,她也在试着忍耐。
也许总有一天,他们能找到那道平衡的线,能让爱里没有监视,没有压抑,只有真正的温暖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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