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
陆聿辰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子墨的心上。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置喙的主权宣告。它彻底粉碎了顾子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妄想。
顾子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他说东绝不敢往西的苏清源，此刻正被海城最顶端的男人，密不透风地护在身后。
他算什么？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自鸣得意的成就，在这个男人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清源，你告诉他，我们……我们才是一对，我们有婚约的！”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唤醒那段早己被他亲手葬送的过去。
苏清源从陆聿辰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顾子墨那张写满了悔恨与不甘的脸，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顾子墨，”她开口，声音清冷而疏离，再无半分从前的爱恋与孺慕，“在你和苏晚儿滚到一张床上的时候，我们的婚约，就己经死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又扫过在地的苏晚儿，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们，不是很相爱吗？现在苏家有难，不正是你这位‘好女婿’一展身手，英雄救美的时候？”
顾子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英雄救美？他拿什么救？陆聿辰一句话，就能让顾家万劫不复，他躲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去趟苏家这趟浑水！
陆聿辰看着苏清源亲手斩断过去，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不再给这些人任何停留的机会，对候在一旁的林枫递了个眼色。
林枫会意，立刻上前，带着两名保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却冰冷无情：“苏先生，苏太太，顾先生，请吧。不要让我们难做。”
苏振华等人哪里还敢多言，连滚带爬地被“请”了出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餐厅里恢复了宁静，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些人狼狈的气息。
苏清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神情有些疲惫。陆聿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眉头微蹙。
“去换件衣服。”他开口，语气不容拒绝，“我陪你去小院。”
半小时后，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苏清源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依旧有些复杂。陆聿辰就坐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处理着手提电脑上的文件，将整个空间留给了她。
这种沉默，却让她感到安心。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巷弄口。
苏清源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尽头那座熟悉的青瓦小院。院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从墙内探出枝丫，依稀可见当年繁茂的模样。
这里，承载了她童年所有温暖的回忆。
她快步走上前，拿出钥匙，插入那把早己锈迹斑斑的铜锁。锁芯有些滞涩，她费了些力气，才“咔哒”一声，打开了院门。
一股混合着泥土、青草和淡淡桂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院子虽然久无人居，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显然在她来之前，己经有人提前清理过了。
苏清源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跟在她身后的陆聿辰。
男人神色如常，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没有多问，提步走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左手边是母亲当年亲手种下的几丛蔷薇，右手边是一方小小的菜圃。正对着的，便是那栋两层高的木结构小楼。
她推开主屋的门，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进来，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屋内的陈设一如往昔，母亲用过的缝纫机，外婆摇过的躺椅，一切都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苏清源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些落了薄尘的旧物，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酸楚和喜悦。
她转过身，对着一首安静地站在门口的陆聿辰，郑重地鞠了一躬。
“陆先生，谢谢你。”
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
谢谢你，帮我夺回了这世间我唯一珍视的地方。
陆聿辰看着她眼中的水光，眸色深了深。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旁，默默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桌椅上的灰尘。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却异常认真。
苏清源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会在这里，为她做这些琐碎的小事。
她连忙上前阻止：“我来吧，这些不该是你……”
“无妨。”他淡淡地打断她，“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
苏清源的心，因为他这句话，漏跳了一拍。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一起打扫着这个小院。阳光正好，岁月静好，他们之间那种尴尬的疏离感，似乎在这一刻被悄然打破，多了一丝奇异的和谐。
苏清源在整理母亲的旧书房时，从一个尘封的木箱底，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她吹开封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翻开。
里面，全是母亲年轻时画下的服装设计稿。线条流畅，构思巧妙，即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毫不过时。她从小就喜欢服装设计，原来是继承了母亲的天赋。
她看得入神，连陆聿辰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陆聿辰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走到院子里去接电话，苏清源并没有在意，继续翻看着母亲的遗作。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苍老而慈祥的声音，正是那位老奶奶。
“阿辰啊，事情都办妥了？”
“嗯，奶奶。”陆聿辰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那孩子……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陆聿辰的目光，穿过木窗，落在那个正坐在阳光下，认真翻看画稿的女孩身上，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又问道，“对了，当年……她母亲留下的那件东西，你交给她了吗？”
陆聿辰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道：“……还没。现在，还不是时候。”
挂断电话，他转身，正准备回到屋里，目光却猛地凝住了。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在了苏清源手中那本素描本上。
她正好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完整的设计稿，只有一个尚未完成的配饰细节图。那是一枚胸针的雏形，主体是一片舒展的银杏叶，叶脉的纹路清晰可见。而在银杏叶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签名缩写。
——L.Y.
陆聿辰的瞳孔，在看到那个缩写的瞬间，骤然紧缩。
他快步走上前，在苏清源诧异的目光中，拿过了那本素描本。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地、近乎虔诚地，抚上了那两个字母。
苏清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陆先生，你……怎么了？”
陆聿辰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怀念，有痛惜，还有一丝……深埋了多年的、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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