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
当意识如退潮的海水般重新回归身体，苏清源猛地睁开了双眼。视野里，是静心室穹顶上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夜明珠，汉白玉石台的冰凉触感从身下传来，一切都和她失去意识前别无二致。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级意志对撞，那片无尽深邃的黑暗，那个浩瀚古老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但苏清源知道，那不是梦。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残留着被那道视线注视过的、冰冷刺骨的痕迹。同时，也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的金色暖流，如同最后一道防线，顽强地守护着她的意识核心，抵御着那份残余的冰冷与威压。
那是陆聿辰的力量。
“……别怕……”
那个在她意识即将消散前，响彻灵魂的呢喃，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苏清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个傻瓜，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瓜，为什么每一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用尽一切地挡在自己身前？无论是现实中的舍命相护，还是这梦境里的本能守护。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什么，指尖却碰到了身前那块绣着凤首的锦缎。
就在指尖触碰到锦缎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只见那只己经绣成的凤凰凤眼，那原本应该由纯黑色丝线勾勒出的深邃瞳孔，此刻竟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极其璀璨、却又稍纵即逝的紫金色流光！
那光芒，与她之前用自身精神力淬炼金蚕丝时的光芒如出一辙，却又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属于陆聿辰的霸道与威严！
苏清源怔住了。
她的心底，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陆聿辰那道为了保护她而觉醒、最终又消散的神格意志，似乎……有一丝最本源的力量，融入了这件名为“涅槃”的作品之中！
“砰——！”
静心室厚重的玉石大门，被人从外面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狠狠撞开！
陆聿辰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恐慌，那张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俊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苍白。在看到苏清源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时，他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了回去。
“你怎么样？！”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来不及掩饰的后怕与担忧，他上下打量着她，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少了一根头发。
就在刚才，他正在监控室里看着她刺绣的实时画面，屏幕上的影像却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紧接着，一股让他心悸到几乎窒息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即将被剥夺一切的巨大恐惧，让他险些失控。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年他亲眼看着母亲离世时，还要痛苦万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他必须立刻看到她！必须立刻确认她是安全的！
苏清源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关切，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力度，心中最后那点因恐惧而残留的冰冷，被这股霸道而炙热的温暖彻底驱散。
她缓缓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略显苍白却足以安抚人心的微笑：“我没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有点累了。”
陆聿辰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但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将她更紧地拉向自己，不由分说地将她拥入怀中。那个拥抱，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的沙哑。
苏清源：“我答应你。”"她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那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轻声回应。
……
现实世界，“地宫”中央指挥室。
气氛凝重如铁，空气仿佛都己凝固。
秦曜己经换上了一身由纯能量构成的白色长袍，赤足悬浮在主控台前。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那双金色的瞳孔也显得有些暗淡。显然，刚才出手强行稳定梦境世界，并与“看守者”进行意志对峙，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消耗。
陆震华与柒分立两侧，神情肃穆。
“苏婉留下的最高权限警报，己经触发了。”陆震华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他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行不断闪烁的血色文字，“‘摇篮’执行官，叁、肆、伍……己降临。”
“我知道。”秦曜的目光没有离开眼前那片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星图，那是整个“地宫”的防御体系结构图，“而且，我知道他们是谁。”
他抬起手，凌空轻点。三份加密等级为“神级”的人物档案，被他从自己的神性核心中调取出来，投射在三人面前。
“无知是原罪，陆震华。在你准备赴死之前，至少让你明白，你的敌人是谁。”秦曜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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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肆。一个纯粹为了战争而制造的生物兵器。‘摇篮’最坚固的盾，也是最锋利的矛。他的身体由一种可以适应任何环境、并吸收能量进行无限进化的‘神性金属’构成。根据资料库记载，他曾正面承受过一次超新星爆发的能量冲击而毫发无损。你们那些所谓的终极武器，对他而言，只是餐后甜点。”
“代号：伍。一个幽灵，一个行走在时间与空间缝隙中的刺客。她的能力是‘相位穿行’，可以无视任何物理层面的阻碍。墙壁、能量护盾、甚至是空间本身，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她是‘摇篮’最有效率的‘清除者’，负责抹杀一切高价值目标。”
每介绍一个执行官，陆震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秦曜介绍完最后一个时，这位戎马一生、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铁血将军，额头上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个无法防御的超级黑客，一个绝对无法被摧毁的战争堡垒，一个可以无视一切障碍的顶级刺客。
这个组合，堪称无解。
“我们……毫无胜算。”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作为梦境的维护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逻辑奇点”的可怕。这意味着，从一开始，她们就己经失去了对“地宫”的控制权。
“不，有。”秦曜终于转过身，那双暗淡的金瞳中，燃起了一丝疯狂而冰冷的战意，“苏婉那个女人，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她也确实是个天才。她设计的这座‘地宫’，并非只有一套防御系统。”
他伸出手指，在防御结构图的最核心处，一个从未被激活过的、标记为“归零”的模块上重重一点！
“她留下了一套与主系统完全独立的、基于‘混沌理论’运行的‘悖论防御矩阵’。这套系统没有固定的逻辑，每一次运行，都会产生亿万种无法预测的随机变化。‘叁’或许可以篡改逻辑，但他无法篡改‘混沌’本身！”
“我的任务，是拖住那个最强的‘肆’。”秦曜看向陆震华，“你的任务，是带领你的人，启动‘悖论矩阵’，用它来干扰‘叁’，为我争取时间。”
“至于那个幽灵‘伍’……”秦曜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她的目标，只会是躺在修复舱里的那两个‘信标’。而那里，我己经为她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王者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现在，各就各位。准备迎接……神的降临。”
……
梦境世界，京城郊外一处废弃的化工厂内。
一个身材干瘦、面容普通的男人，正坐在一个锈迹斑斑的油桶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一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枪零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仿佛不是在组装杀人凶器，而是在打磨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他就是“秃鹫”，杀手界一个传说般的存在。出道十年，接单三十七次，从未失手。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虚拟屏幕，上面正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今天下午，陆聿辰抱着苏清源，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从“云裳锦绣”工坊走出的画面。
秃鹫的目光，如同真正的猛禽一般，锐利而冷静。
他没有去看那个被重重保护的目标，而是将视频一帧一帧地慢放，仔细观察着陆聿辰身边的每一个保镖。
他们的站位，他们的视线角度，他们肌肉的瞬间反应，甚至他们佩戴的通讯器的型号……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并在大脑中飞速构建出一个三维动态模型。
“目标：苏清源。”
“保护力量：顶级。主保护者陆聿辰，威胁等级‘极度危险’。贴身保镖西名，外围安保十二名，全部为前特种部队精英，装备精良，反应速度零点二秒以内。”
“行动难点：目标深居简出，几乎没有落单可能。强攻，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
秃鹫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调出了苏清源近期的所有公开行程。
“金剪刀奖评选作品，‘涅槃’……将于三日后，在国家艺术中心进行最终的公开展示……”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这条信息上。
“公开展示……”秃鹫的嘴角，第一次向上牵动，露出一个森然的、宛如捕食者般的微笑。
猎物，总有离开巢穴的时候。
而一个优秀的猎人，只需要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扣动扳机。
他将最后一个零件装入枪身，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化工厂的破旧屋顶，遥遥望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那里，一场盛大的、万众瞩目的艺术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而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个……为猎物精心准备的、最华丽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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