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药筛倒在地上，白粉散了一桌。
林晚星没动，只是把指尖的粉末轻轻抹去。她转身从灶台边取下药囊，重新系紧腰间，动作利落。江临舟己经站在门口，外衣扣到最上一颗，手按在门框上等她。
“走吧。”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夜气扑面。村道静得能听见草叶落地的声音。医疗点的灯还亮着，但再远些，便是黑沉沉的山影。
林晚星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冰凉。那丝绿光一闪而过，像水底浮起的一粒星子。她没说话，只将铜哨挂在腰侧，随步伐轻晃。
江临舟走在前头，脚步压得很低。他手里握着短刀，刀鞘未出，却始终横在身侧。山路陡斜，碎石松动，踩上去容易打滑。林晚星紧跟其后，眼睛盯着地面，偶尔抬头看一眼月色下的树影。
“快到了。”江临舟低声说。
林晚星点头。她记得《济世方》里写的：“紫金草生于阴崖石隙，背阳而开，夜半吐芳，采时不可语，不可回望。”这草极难寻，全靠灵泉感应。她一路默念口诀，心神沉入玉镯深处，灵泉微漾，似有回应。
转过一道岩脊，地势骤窄。两旁是密密的灌木，枝条交错如网。江临舟伸手拨开一根横生的藤蔓，忽然顿住。
草丛里有动静。
一条青鳞蛇盘在石缝间，头昂起寸许，信子吞吐。它不退也不进，就那么挡在路中央。
江临舟抬手就要拔刀。
“别！”林晚星一把按住他手腕，“这是护草蛇，不能杀。”
江临舟皱眉：“它拦路。”
“它是提醒我们——这里有东西。”她声音放轻，“紫金草就在附近。”
她闭眼，右手抚上玉镯。刹那间，镯内灵泉泛起微光，一缕意念涌入脑海：**右三步，藤引道。**
她睁开眼，往右侧跨出三步，脚下一滑，踩上一块湿石。低头一看，石缝中垂下一截老藤，深褐带灰，隐在杂草里几乎看不见。
“走这边。”她低声说。
江临舟没再质疑，俯身探路。两人顺着藤蔓前行，身后那条蛇缓缓缩回石缝，没了声息。
越往上，空气越冷。岩壁开始出现裂隙，苔藓厚得发黑。林晚星呼吸放慢，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终于，在一处断崖背阴处，她看见了。
石缝间立着一株细茎植物，茎如银线，叶片狭长如柳。顶端开着几朵淡金色的小花，花瓣薄如蝉翼，在夜风里微微颤动。一股清苦中带甜的香气飘了出来。
紫金草。
她屏住呼吸，摘下药囊，赤手攀住岩壁。江临舟立刻蹲下，双手交叠成托，让她踩着借力。她踩上去，一手抓稳上方藤条，慢慢探身向下。
距离花五寸时，她停住。掏出银镊，夹住根部，低声念：“天地养灵，取之以诚，护民祛病，不负此生。”
镊尖轻旋，整株草连泥带根被取出。她小心放进随身携带的玉盒里，盖上盖子。
成功了。
她刚想收回身子，脚下碎石突然一松。
整个人猛地向下滑去！
她本能反手一抓，指尖死死扣住那根主藤。身体悬在半空，脚下是黑不见底的沟壑。江临舟反应极快，立刻趴到崖边，伸手拽她。
“抓住！”他喊。
她腾不出手，只能靠一只手吊着。江临舟探出身子，另一只手扒住岩石边缘，用力往上拉。她借力蹬住岩壁，一点一点往上挪。
就在她抬头看清那根藤条的瞬间，瞳孔一缩。
藤皮粗糙，布满岁月划痕。但在靠近岩壁的一侧，有一道深深的刻痕——是个“江”字。刀工刚劲，笔画末端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边缘己被风雨磨钝，显然有些年头了。
她心头一震。
江临舟己经把她拉了上来。她跌坐在地，喘了几口气，没说话。
“没事吧？”他问。
她摇头，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站起身。
“药拿到了？”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盒。
“拿到了。”她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又扫过那根藤。
江临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神微动，但没解释。他只说：“回去得快些，天快亮了。”
林晚星没接话。她看着那根藤，脑子里闪过很多事——他为何会在这荒山留下标记？是早年来过？还是……另有所图？
她不敢想下去。
江临舟己经转身往前走。她跟上，脚步比刚才慢了些。
风吹过山脊，远处医疗点的灯火依旧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她握紧玉盒，指腹着盒角。紫金草就在里面，完好无损。可她心里却不像刚才那样踏实了。
快到山脚时，她忽然停下。
“你以前来过后山？”她问。
江临舟回头，月光照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来过一次。”他说，“几年前执行任务，追人到这里，受了伤，在岩洞里躲了一夜。”
“那藤……是你刻的？”
他沉默几息，点头：“那时候不知道这山上有什么草，只想着万一再来，能有个记号认路。”
她没再问。
可这话听着寻常，却经不起细想——一个县武装部干事，怎么会独自追人到这种偏僻山沟？又怎会知道这里适合藏身？
她没拆穿，也没怀疑。只是觉得，这男人身上藏着的东西，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两人继续往下走，谁都没再开口。
快到村口时，林晚星忽然察觉腕上玉镯轻轻一震。
她低头。
绿光又闪了一下，比之前更亮。
她猛地抬头，看向身后山路。
一道黑影正从林间掠过，速度极快，一闪就没入黑暗。
她立刻停下脚步。
江临舟也察觉了，迅速挡在她身前，手己按在刀柄上。
“有人跟着。”她低声说。
“待在我后面。”江临舟说，声音冷了下来。
林晚星没退，反而往前半步，盯着那片树林。
刚才那影子走得急，但方向不是冲他们来的——更像是……逃。
她忽然想到什么，打开玉盒看了一眼。
紫金草安然无恙。
可就在她合上盒盖的瞬间，一缕极淡的香气飘了出来，比之前浓了些。
不对劲。
这草夜里才开花，香气不该这么重。除非——
有人提前惊扰过它。
她猛然回头，看向那根刻着“江”字的藤。
风正吹过崖壁，藤条轻轻摆动。
上面的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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